《王国》第二季讲述了一个充斥着贪腐和饥荒的王国中,关于国王死亡的神秘传闻沸沸扬扬,同时一场奇怪的瘟疫传播开来,感染者可获得不死之身并嗜食人肉。成为阴谋牺牲品的皇太子开始踏上揭露邪恶阴谋,拯救子民的征程。

这样的历史设定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壬辰战争(1592-1598)前后朝鲜的政局。首先,疫病从东莱开始向尚州等地蔓延,剧中的东莱府使,也就是世子的老师安炫曾利用丧尸军队来对抗日本,在文庆鸟岭(今属庆尚北道文庆市)成功阻拦了日军北上。这其实部分借用了壬辰战争的爆发路线。1592年四月,丰臣秀吉派遣小西行长、宗义智率领先遣日军进攻釜山。此时釜山佥使郑拨正在绝影岛打猎,没有做任何防御措施。随即釜山陷没,郑拨死于乱军之中。随后日军占领东莱府,东莱府使宋象贤战死,之后日军得以一路北上。直到该年年底,明军入援朝鲜,战局才发生转变。

金银姬编剧在《王国》中创造了朝鲜国王与世子李仓的形象,参考了李昖与李珲的事迹。同时,她将国王设定成丧尸,也可以解读为是对李昖的讽刺。在当今大多数韩国民众的认知中,李昖就是一位无能懦弱的君王,金银姬编剧将他设定为丧尸,绝不会在韩国引发争议,反而会使观众产生情感共鸣 。

另外,剧中已成为丧尸的国王,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战争中仓皇出逃义州、弃首都与百姓于不顾的宣祖李昖(1567-1608年在位)。该年四月底,日军北上京畿的消息传到汉阳后,李昖大惊失色,召见大臣们商议北逃的计划,但遭到激烈反对。但李昖心意已定,决意北行,在临走之前册立庶次子光海君李珲(1608-1623年在位)为世子,让李珲召集各路勤王军、义兵与日军对抗。李昖北逃后,愤怒的朝鲜民众烧掉了掌隶院与刑曹所收藏的公私奴婢文籍,又入内帑库抢劫金银,并焚毁景福宫、昌德宫、昌庆宫,弘文馆所藏书籍与承政院日记等文献也在这次暴乱中化为灰烬 。

金银姬编剧在化用宣祖李昖统治期间的历史故事之外,又将十八世纪晚期到十九世纪晚期的历史进一步添加到这个框架上来。

十九世纪后,朝鲜王权逐步衰落,大权由安东金氏、丰壤赵氏等数个势道家族把持。势道是韩语中对政权的俗称,势道家就是千万人之上、国王一人之下的权臣。当时几乎所有的国家权力都集中在势道家手中,国王不过是个摆设。安东金氏、丰壤赵氏等家族通过与王室的联姻,构筑了自身的权力基础。如安东金氏出身的王后有纯祖李玜(1800-1834年在位)的纯元王后(1789-1851)、宪宗李奂(1834-1849年在位)的孝显王后(1828-1843)、哲宗李昇(1849-1863年在位)的哲仁王后(1837-1878);丰壤赵氏的则有孝明世子李旲的妻子赵氏,后被追尊为神贞王后(1808-1890)。其中安东金氏掌权最久也最为著名,直到神贞王后在哲宗李昇去世后将兴宣大院君李昰应(1820-1898)之子李熙指定为下一任国王,即高宗(1863-1907年在位),才结束了安东金氏的势道统治。

在纯祖李玜的执政晚期,由孝明世子李旲(1809-1830)代理听政。李旲一方面想压制势道家族的权力,一方面又不得不依靠这些家族出身的大臣来处理朝政,而且不可能完全不顾忌王室女性的立场,最终,李旲压制势道家族,重建王权权威的努力并没有取得成功。在他去世后,权力仍然被安东金氏等势道家族把持,这些家族出身的人士占据了朝中的要职,也加剧了统治阶级内部的不满与分裂。

可见剧中的王妃赵氏与海源赵氏一族,很可能影射的就是神贞王后与丰壤赵氏,但是在人物创作上,又加上了安东金氏一族的影子。安东金氏一族惯用将本族或依附本族的人士任命为备边司堂上的手段,从而把持朝政。而朝鲜后期最高议政决策机构——备边司召开会议的地方正是宾厅,这样的场景也多次在剧中出现。

在朝鲜王朝时期,势道政治是一种常见的现象。十九世纪后,朝鲜王权逐步衰落,大权由安东金氏、丰壤赵氏等数个势道家族把持。当时几乎所有的国家权力都集中在势道家手中,国王不过是个摆设。

御营厅是晚于训炼都监,直到1623年才建立的主要由骑兵构成的军队。剧中让御营厅负责搜查被王妃囚禁的平民孕妇死亡事件其实并不符合朝鲜王朝的惯例,因为御营厅并不介入司法事务。当时民间的一般案件由捕盗厅等机构负责抓捕犯人,由所谓的“三法司”——刑曹、司宪府、汉城府负责审理,而涉及到王室成员的事件则由义禁府专管。义禁府是朝鲜的从一品特殊司法机构,负责按国王的命令逮捕并审问犯人,处理的都是王族犯罪及如谋逆这种大案要案。某种程度上可以将义禁府理解为朝鲜版的“锦衣卫”,但在大部分历史时期由士林派占据朝鲜政坛优势的情况下,义禁府的权力并不像明代锦衣卫那么大。

朝鲜王朝的身份制度是以高丽后期到朝鲜初期所形成的社会经济变化与性理学的身份观念为基础而形成的。朝鮮王朝開國後,就得面對身份再編成的問題,而這個問題的解決方向則是通過官吏制度來解決。朝鲜王朝的社会极为讲究身份秩序与嫡庶差别,若是嫡出的两班子孙,可以继承两班的身份,如果是庶出,则转落为中人,也没有参加文科科举的资格,只能参加医科、译科等杂科科举。但如果是贱民的话,则是世世代代永远是贱民 。

在剧中赵学州的侄子赵凡八尽管不学无术,但凭着两班身份和伯父的关系,很容易就可以得到东莱府使的职位,正是这样的社会风俗的体现。

《王国》是一部由金成勋执导,金恩熙编剧的古装丧尸剧。该剧改编自韩国网络漫画《神的国度》,讲述了在一个充斥着贪腐和饥荒的王国中,已故国王的死而复生,国内出现了一股丧尸病毒,人们为了生存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在第二季中,各路角色上演了一番权利的游戏。安炫出场时背上背着的“帅”字旗,模仿的正是在1871年美国军舰入侵朝鲜半岛,即“辛未洋扰”中战死殉国的鱼在渊(1823-1871)将军的旗帜。可能在金银姬编剧看来,安炫的行动与鱼在渊颇有类似之处。

“大监”一词原是武官的专称,后来也可用于称呼一品与正二品文武官员。而“令监”一词可能来源是郭子仪的别号“郭令公”,“令公”渐渐转为“令监”,变成称呼正三品堂上官与从二品的官员的用语。而正三品堂下官以下,则被称为“进赐”。赵学州身居正一品领议政的高位,自然会被称为“大监”。

《王国》是一部韩国电视剧,第二季末尾,李仓等人虽然暂时扑灭了丧尸瘟疫,也除掉了留存在朝鲜境内的“生死草”,但在一次野外搜查中,李仓一行意外发现了有朝鲜民众跟随湾商,从中国购入了“生死草”。可以大胆推测,该剧第三季很可能涉及到十七世纪清朝(后金)与朝鲜间的两次战争,即“丁卯之役”与“丙子之役”。1627年丁卯之役后,朝鲜与后金结为兄弟关系。1636年丙子之役后,朝鲜脱离了以明朝为中心的封贡体制,正式奉清朝为正朔,接受清朝的册封,成为清朝的朝贡国。到了十七世纪晚期,清鲜之间的关系渐渐平稳,双方间的贸易规模随着政治关系的稳定而不断扩大。

义州是朝鲜对清贸易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就朝鲜方面来说,对清贸易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义州商人,即“湾商”。湾商通过结识常年出使清朝的朝鲜译官,以及贿赂边境官员等方式,渐渐掌握了对清贸易的主导权。湾商们甚至参与使团前往北京,全面介入对清贸易。如1780年朝鲜派往清朝的庆祝乾隆帝八旬生日的使行团,就有湾商林景赞随行。湾商们又与朝鲜国内最有实力的大商人松商,即开城(开城别称“松京”)商人联系在一起,通过松商们设置在朝鲜商业要冲的商铺兼物流集散地的“松房”将进口的清朝商品销往朝鲜八道。松商们将人参输往日本,从日本获取大量白银,这些白银又成为松商购入清朝商品、参与对清贸易的本金。此外,深受清朝市场喜爱的朝鲜人参与红参也可以用作朝鲜方面的交易本金。

十八世纪中晚期,湾商与松商的势力进一步壮大,并与朝鲜官员勾结起来,扩大对清贸易。如水獭皮本是朝鲜对清贡品之一,也是在清朝市场颇有人气的朝鲜货物。由于这项贸易的获利十分丰厚,湾商与松商便勾结权势之家偷偷在朝鲜大量收购水獭皮,再买通边境的官员,将此物违禁卖去清朝,甚至造成朝鲜官方在筹措贡物上遇到困难。松商又勾结生产高丽纸的僧人,在朝鲜官方挑选贡纸之前,抢先一步把质量最好的买走,以偷偷卖去清朝,赚取丰厚利润。

在对清贸易繁荣的情况下,大量奢侈品源源不断地流入朝鲜,加速了朝鲜内部崇奢风潮的蔓延,标榜“俭朴”的英祖李昑(1724-1776年在位)非常看不惯这样的风潮,并曾批评到:“似闻士夫家,多有貂皮衾不知名之馔。奢侈何至此之甚耶?”李昑在位期间多次下令“禁奢”,并禁止从清朝购入如“纹缎”等奢侈品。然而社会风潮并没有因国王的禁令而发生改变。到了十九世纪中期,这样的风潮进一步加剧。按朝鲜燕行使记载:“余尝入燕见译员中与群胡贸易则无一养生日用之具都是具玉香缎诸般奇货而珊瑚一枝琥珀一块价至银三四十两有缨子一件造以蜜花而呼价银子八十两吸烟一个斵以真玉而论价银二十两其余所买莫非此类饥者不得为粟寒者不可为襦而万里外国岁岁来贸以无用害有用蠹国病民者孰使之然哉红参四万斤毕竟尽归于此等换买每见我京钟街(今首尔市钟路一带)上摆列百货娱人耳目者太半自燕都琉璃厂而来者矣

朝鲜两班对清朝奢侈风潮的不满,认为这种贸易繁荣无益于国家的福祉。然而,实际上,朝鲜从清朝购买的商品并不仅限于奢侈品。在当时,书籍也是朝鲜从清朝大量进口的重要物品,包括涉及天文历法知识的天主教书籍,以及乾嘉考证学的书籍等。这些书籍的流入为朝鲜思想界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可能性。

对于参与贸易的译官、商人等来说,对清贸易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摆脱科举仕途限制的机会,使他们能够安身立命、积累财富。当时的朝鲜大富豪往往都是译官,因此剧中人物说出“跟着湾商去中国赚钱”的话语也就不足为奇了。

总之,尽管朝鲜两班对清朝奢侈风潮表示反感,但实际上,对清贸易为朝鲜带来了诸多好处,包括丰富的商品资源、知识和财富。这使得朝鲜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受益于与清朝的贸易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