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正装化”是时尚界来势汹汹的趋势之一。最近,各大电影节、时装周、颁奖礼如火如荼,设计师们使出浑身解数彰显理念,时髦精们铆足了劲儿抢夺菲林。这争奇斗艳中,张扬直白的性感似乎迎来了复兴,也让 Vogue 作出了如上判断。欲盖弥彰的透视、精致繁复的蕾丝、显露肌肤的镂空、飘逸的薄纱、贴身的丝缎,这些元素在被“性冷淡风”弃之如敝履后,现在重登红毯之巅、T台之首。
其实,“情趣内衣外穿”的回潮,此前已显出端倪。肯豆、海莉、贝拉这三位潮流风向标、街拍扛把子,从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屡次穿着透视黑丝装亮相,大秀身材,极尽香艳。Instagram和小红书上的网红博主们,也正把撕裂装、透视装这些性感睡衣款式穿成日常造型。
“情趣内衣”的外穿趋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将内衣、睡衣等私密衣物混入日常穿搭,在时尚圈被称为“boudoircore”,翻译过来就是“闺房风”。和这些年人手好几件的运动内衣不同,“闺房风”重在那一丝暧昧妖娆,突出穿着者的妩媚柔美气质,主打的就是撩人魅惑。当然,像肯豆、海莉那样大摇大摆穿着情趣内衣出街,放到整个穿搭界都是相当炸裂的。
“闺房风”能成为一种时尚趋势,窍门在于和日常衣物进行搭配。蕾丝、薄纱、羽毛、丝缎等常见的闺房元素可以和西装、衬衫、皮夹克、工装裤等充满英气的单品混搭;也可以和裹身裙、针织衣混搭,一键直达“纯欲天花板”。阿尔巴尼亚品牌Nensi Dojaka以薄纱和不规则剪裁著称,融合内衣和成衣的设计堪称“闺房风”教科书。过人之处在于拿捏准了尺度:多一分风尘,少一分乏味;如果上身已经用镂空设计凸显胸型,下身就是简单半裙或长裤;如果全身布满错位、拼贴等剪裁设计,那颜色就用黑色、棕色、橄榄色,用中性色削弱“艳俗”观感。此外,该品牌的秀场造型也提供了不少实用的日常穿搭范例:飘逸纱裙配双高跟鞋就很有女人味;薄纱内衣搭配挺括西装则兼顾柔弱美和力量美。XXXX年Dojaka获得了LVMH青年设计师大奖,品牌单品入围LYST发布的2021第一季度热门单品榜单与Gucci、Hermès等大牌并列。被贝拉、赞达亚、安雅·泰勒-乔伊等时尚icon“开光”之后,这个品牌在社交平台上迅速笼络了一大批粉丝。
ensi Dojaka 2023年春季时装秀是网络上观看次数最多的时装秀之一,营销平台Lefty统计该时装秀创造了超过160万美元的媒体价值。难怪WWD评价其“炙手可热”。
另一个风靡一时的“闺房风”代表品牌当属RUI,这个由中国姑娘周睿创办的品牌,靠着折服国内外无数明星的“破洞装”,成为镂空系王者。在Dojaka荣膺LVMH青年设计师的2021年,周睿也成为第一位入围该奖项决赛的中国设计师,并获得了特别评审奖。
紧紧贴合皮肤的柔软针织、大面积的裸露、环环相扣的破洞,脆弱之中暗含张力,柔和韧都拉到满格,这是RUI的标志性设计。泫雅、蔡依林穿着RUI周睿说,自己选择镂空结合弹力面料,是因为这能很好地诠释自己对于“亲密关系”的理解:“柔软,脆弱,藕断丝连;但看起来又是富有张力,似乎是紧密连接、牢不可破的。”
看似矛盾的双重特性,让RUI的破洞装得到了Dua Lipa等一众diva的赏识,她们用这件紧身衣表现自己的“危险又迷人”,也被Lisa、欧阳娜娜、王鹤棣这些少年少女们用来做袖套、裤袜,鬼马精灵之余,平添一丝恰到好处的性感。后者的穿法比较具有借鉴意义,没办法外穿破洞装出门,当作内搭或配饰总是没错的,有风格但不出格。
两个着力凸显柔性和身体之美的品牌在这两年崭露头角,也是时尚趋势转变的体现。看看今年的时装周,这种转变就更明显了。刚结束的米兰大秀上,Gucci大玩性感风,透视、薄纱、蕾丝,对华丽魅惑之追求十分昭彰。一向走街头潮流风的牛仔时装品牌Diesel更夸张,直接把“性”写进大秀主题,20万只安全套在秀场中央堆成一座小山,模特在山前展示糅合丹宁和透视的服饰,牛仔衣也要玩情趣。
时尚媒体LADYMAX认为,Gucci这次变身,是在致敬Tom Ford时期的品牌美学,也是希冀能靠重新变得性感打个翻身仗,而Diesel则要凭借性感建立更具特点和差异性的品牌形象。在“性冷淡”称霸时尚界近十年后,性感似乎正再度崛起。先是“Y2K辣妹”穿搭艳压了基础款,紧接着“闺房风”登堂入室。
时尚搜索引擎Tagwalk的报告显示,2022年的时装周中有59%的系列包含了内衣外穿的搭配,2023年春夏季度,这种趋势将继续延续。
根据我找到的资料,台上的低腰裙和低腰裤,比前一年同期暴涨333%,内衣露出度和透视装分别上升了15%及10%以上。照眼下这个架势,这些数字可能还会继续升高。实际上,“闺房风”这个词在前几年就一度引起讨论,但当时的“闺房风”,指的更多是将宽松睡袍融入日常穿搭,随性、慵懒是关键词,追求走路带风的效果。今时今日再谈“闺房风”,情况已经大不同,宽松靠边站,显身材的元素才是精髓。法国品牌Mugler这数十载的浮浮沉沉,是“性感输给性冷淡再重新崛起”这个轮回的生动注脚。2022年下半年,韩国女团BLACKPINK和(G)I-DLE先后发布新曲Pink Venom和Nxde,在MV中不约而同穿上了Mugler,前者是清冷又魅惑的女战士,坦然展现女性力量,后者是旋转跳跃闭着眼的舞娘,以妩媚明艳暗讽凝视眼神。两个女团的不同概念,正好诠释了Mugler的双重特质,而无论是攻击性还是妩媚,Mugler表达的载体,都是肉体。时光倒流三十年,Mugler凭借不规则的镂空、凸显曲线的廓形,走出了一条惊世骇俗的性感之路。在设计师Thierry Mugler的笔下,女性穿上了肩膀高耸、胸部突出、腰线紧窄、臀部夸张又或是极致贴肤的衣服——说是衣服都不太恰当,更像是铠甲、仿生机械、科幻试验品——唯情色意味一以贯之。1997年娇韵诗收购了Mugler;2003年Thierry Mugler离开个人品牌;Mugler淡出话题中心,陷入漫长的沉寂;转折发生在2019年欧莱雅从娇韵诗手里收购了Mugler;金·卡戴珊、Cardi B两个以S形曲线著称的明星又找回了以性感为标签的Mugler;让这个牌子重回大众视野;现任创意总监Casey Cadwallader设计的紧身连体衣更是深受Dua Lipa青睐;韩团爱豆、欧美网红也都纷纷穿上了Mugler的衣服走“闺房风”。最近H&M也宣布要和Mugler出联名 。
“闺房风”如今的流行与争议不断
品牌Bella Hadid穿着Mugler的设计。在过去,这些野性而冷酷、犀利而高贵的设计常常被指控为“低俗色情”和“物化女性”,但拥护者则会反驳,称这些设计是为了为女性赋权。现在,似乎是第二种观点占了上风。用性感装束衬托身体之美,越来越被认为是“穿衣自由”和女性权力的彰显。
去年,怀着一胎的蕾哈娜对“孕妇不应该性感”的成见作出了“反叛”。她频繁穿透视装亮相,蕾丝胸衣、镂空胸衣轮着来。她说自己曾经认为传统的“孕妇装”是孕期唯一的着装选择,因此现在才要挑战那条看不见的界限。她的大胆尝试当然也被质疑“不雅”,但整体上,欢呼盖过了质疑,人们这样说:“肆无忌惮的自由”,“充沛的女性力量”。
这样的“反转”与“维密”前些年所经历的一场场风波何其相似。靠着大肆宣扬性感,维密一时风光无两,却也被抨击“鼓吹单一审美”“贩卖身材焦虑”,维密秀不办了,品牌一时也找不到新出路。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让维密被抵制的情趣内衣,却成了“闺房风”必备单品。
成也性感败也性感,结果不同的症结或许正在于“主动拥抱”和“被动灌输”的区别。知名记者、专栏作家Caroline Reilly在给时尚杂志《NYLON》撰写的文章中,回忆了自己青春期为了达到杂志模特标准而节食减肥的经历,即使瘦下来了,她依然感到深深的自卑,“我被告知,自己不能既聪明又漂亮,不能既值得尊敬又有女人味”。
然而,当传播权下放给所有人,近年社交媒体上的内容让她感觉得到了解放,因为她发现那些自信时髦的女孩,“并不都是白人,并不都是瘦子,并不都金发碧眼,并不都曲线玲珑”。Reilly和她采访的内容创作者,都曾经为了获得尊重而与“女性化”特质割席,比如隐瞒自己喜欢粉色或蕾丝,装作对浪漫喜剧嗤之以鼻,但现在她们接收到了新的信号:
“你当然可以既聪明又性感。”过去的审美营销,曾导致许多女性深陷饮食失调和自我厌恶;后来,又有许多女性为了挣脱那套审美体系深陷另一种营销,激烈地与刻板印象划清界限;而今,越来越多人逐渐意识到,超短裙和透视装从一开始就不是敌人。
“我们通过拥抱女性特质来认可自己的力量”,Reilly写道。这也是“闺房风”如今流行起来的重要原因。“女人味”从暗含偏见的严苛规训,化为自我悦纳和。
穿着高兴”,性感元素虽然难以避免被凝视的命运,但却承担着自我表达的使命。搭上了性感回潮这趟顺风车的品牌,也在不断强化“性感”、“私密”与“自由”、“表达”的勾连,表示与多元审美站在一边。Nensi Dojaka、RUI、Mugler等品牌的秀场和图册上,都展现了不同身材、不同肤色的模特上身的效果。
大码模特在Nensi Dojaka品牌走红之后,受到了“尺码不够包容”的批评。对此,Dojaka反驳道:“我们一直在使用我们现有的一些看起来最健康的模特,我们也在秀场上展示加大码的造型,尽管我们没有大品牌拥有的资源。”她说,尽管品牌在提供更大的尺码,但大多数零售商仍然维持保守态度,不愿大量订购大尺寸衣物。零售商的决定大概率基于市场观察,目的是盈利,是将所有衣服都卖出去,显然,他们认为这样的大码衣服很难卖出去。偏见尚未消除,限制依然存在。
即使有“穿衣自由”“夺回主体性”这些话术保驾护航,闺房风也注定引起观点冲撞——不是所有人都是蕾哈娜。 “妥妥夜店风”的评判,“穿不出门”的顾虑,让许多人面对闺房风只能望洋兴叹。就算不穿只看,闺房风也难逃演变成“胖瘦”追击战的命运:“瘦人哪怕是露肤度很高,也会有健康性感的feel,但是一旦丰满又露得多,就感觉很...”,“小胸穿有设计感的衣服又高级又不会显得擦边”,类似看法在社交媒体上并不罕见。
“擦边”是闺房风易踩的大雷。在某博主身着镂空胸衣的照片下,赞数最多的评论以“不显得擦边”夸奖她:“发现她再怎么穿暴露的衣服也不会给人擦边的感觉。”更多评论认同并分析道,这跟脸有关,跟场景有关,还跟表情动作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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