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珍,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走路小心翼翼,生怕摔跤。她深知骨折对老人意味着什么,但有时候还是防不胜防。有一次半夜小便下床,虽然床边有扶手,但还是失手从床头滑落在地板上。伸手碰不到呼叫铃,无助的她趴在地上嘤嘤地哭泣到天亮。

幸运的是,护理员在清晨巡视时发现了她,并未受到伤害。原来,大小姐身体状况尚可,入院时评估为自理老人。她独自拥有一个套间,半夜是不让护理人员巡房的。后来,护理员把房门锁头卡住,既方便巡视,又不影响她的睡眠。然而,大小姐并不满意这种安排,觉得自己像牢房里的囚犯。

大小姐对我这个曾经的小不拉子早已没有了傲慢和轻视,变得慈祥和蔼,心地柔软。两天不见就会表白:“我好想你呀......”原来,大小姐需要有活生生的人陪伴,聊、陪聊、乐、找乐,慰藉着这生命最后的日子。

一年后,楼层里来了一位不满八十岁的长者李伯伯。他的风趣幽默关心体贴给楼层长者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欢声笑语。每当听到李伯伯讲话的声音,大小姐总会走出房门坐在大厅中听他和大家唠山海经、讲笑话,然后乐得咯咯直笑。

大姐变得更加温和,吃饭的胃口也好了,脸色红润,眼神有光采,不再吃营养药品。曾是领导的李伯伯很会调动大家的情绪。一次他对大小姐说:“看,王阿姨笑得多开心!”大小姐娇羞地白了李伯伯一眼,捂嘴纠正道:“不!我叫王美珍,不是王阿姨!”

那段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时光让人难以忘怀,那些日子是大小姐最开心的日子。丈夫英年早逝后,大小姐孤身带着儿子直到儿子成家后独居。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李伯伯几个月后突然离院去了外地,说以后还会再回院。楼层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大小姐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很少出房门了。见到我会时不时问:“李伯伯来电话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李伯伯说肯定会回来的是吗?”

久旱逢甘雨却又突被狂风暴雨无情摧毁。九十岁的大小姐开始迷糊了,一蹶不振,卧床不起。就在儿子准备将她转入护理院的前两天,我犯下了一个大错误。寒冷的冬天儿子送来了暖水袋,因为外表包有隔热棉布,我将上好八九十度的暖水袋直接放在了床尾,棉被里大小姐的脚边。之后发现大小姐的脚碰到了暖水袋,皮肤起了水泡,她却毫无知觉。医生作了处理,家属也没怪罪于我。也许是因为平时对大小姐照顾还算用心吧。

在大小姐转院前,我俯身对紧闭双眼卧床的大小姐说:“阿姨好些了再回来哦,楼层的李阿姨、向阿姨、胡伯伯都很舍不得您走的,我们以后会去看望您的,还有李伯伯以后回来也会去的。。。”

听到说李伯伯,大小姐一下子睁开了双眼,闪着光注视着我,似乎有了某种期盼,用力地点了下头,又慢慢合上双目,僵硬的了无生机的脸部呈现一种松驰状。

大小姐去了市区一家护理院,曾给她儿子打电话询问近况,听说真的摔跤骨折了,但恢复较好,可以扶墙慢慢走。

希望大小姐早日康复,愿意等她回来,早上巡房时,对刚起床的大小姐讲着洋泾浜:

“阿姨,昨天夜里下睏得好吗?”

大小姐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梳理美丽的很发,咪咪笑答:

“好咯,好咯呀!”

李伯伯一直没回,因忙碌的工作大家也没去看望大小姐,事后我很后悔,担心她的心结是否打开放下了。事隔多年,我已离开了养老院,时常还会想起大小姐,期待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