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年冬天，我和小冰在济南洪楼附近的一个画室里参加考前集训。那年的冬天并不像老舍先生笔下那样温暖而明媚，尤其当我把生了冻疮的手伸进冰冷的水里涮洗画笔时，刺骨的疼痛袭来，疼得我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今年的冬天会格外寒冷，格外漫长。

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当肿得像萝卜一样的双手回到有暖气的画室画素描时，开始瘙痒无比。那种痒就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心头，我时常痒得用削得尖尖的铅笔去扎红肿的冻疮，恨不得把它扎破，把里面的浓汁挤出来才肯罢休。

2009年，我们在江苏泰州第一次去KTV唱歌，我当时唱的是《百年孤寂》。有一天晚上，我们在画《伏尔泰》，我又被痒得百爪挠心时，教我们素描的小胡老师带着一个大大的收音机走进来，他兴奋地说：“同学们，我刚刚听到一首非常好听的歌，咱们一起听听哈，你们也放下画笔，休息一会。”

这时收音机里飘出陈奕迅深情而又温柔的《十年》，大家都如痴如醉地听着，小胡老师忍不住轻轻地跟着和唱。“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当听到这句时，我突然间也晃了神。

是的，彼时，我心里也有一个偷偷喜欢的男孩子。我因为屡屡被美术老师打击而变得非常敏感自卑。我经常会抱着一摞书，一脸忧伤地穿梭在校园里。

2007年，我在海南参与好朋友的毕业影片拍摄《蜕》。有一天，我因为思考一个问题太入迷，在校门口差点被一个男生的自行车撞倒。当我抬起头时，看到一张明媚的笑脸，那张好看的笑脸就像一缕阳光照进我阴霾的心。

“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带你去医务室？”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就像轻快的小溪流进我的心里。我忘记了那天我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慌乱地捡起书仓皇而逃。我怕多待下去自己会沦陷。

吊诡的是，从那之后我几乎经常见到他。原来他就在我们隔壁的体育班，还是我新同桌的发小。缘分真的是一件难以描述的东西，为什么以前我就没发现那个帅气的阳光少年呢？

从此我开始漫长的暗恋生涯。暗恋一个人也许是绵长的苦，但欢喜也这样滋生着，一寸寸。别人对我无意中念到他名字时，我的心就会颤抖、身就会沁汗；只有在那有漫天繁星的夜里，我才敢低低地喊他的名字。

那时，我是一个卑微到尘埃的灰姑娘。因为自卑，我从未想过要向他表白。文艺而矫情的我，固执地认为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喜欢时最美，不需要告诉他，只是欣赏。我喜欢听他的声音，看他的微笑，迷恋他鼻尖小小的痣，半遮半掩，还欲说还休。

(2009年，我在南京泰州和领导小俊出差)

那时候，我俩都是办公室的常客。我经常去办公室问老师问题，而他经常因为迟到、上课捣乱、不认真完成作业，而被叫去办公室接受教育。有时候，我会在老师耐心讲解时，听到他被班主任训斥而走神，忍不住抬起头，却看到他没心没肺地冲我吐舌头。

走出办公室时，他在身后说：“语文老师又在我们班念你的作文了，你的议论文写得真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说：“其实，我的小说写得更好，我每周都会在周记上写小说。回头让文亮拿给你看。”

“喂，你平时用的是黑妹的牙膏吗？牙可真白！”他开玩笑地说。

我当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笑着说：“不，我用的是黑人的牙膏。”

他皮肤可真白，白得发光，衬得我愈发显黑。我想丑小鸭终究得不到王子的青睐。

(大一那年，我临摹靳尚谊老师的作品)

我唯有拼命学习，让我的名字出现在学校光荣榜上，让我作文屡屡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去读。即便他不喜欢我，我也要用一种体面的方式时刻出现在面前。

去济南学画画前的一个下午，大家都收拾好行囊去楼下集合，我磨蹭到最后，路过体育班时，看到他一个人在空荡的教室里埋头看小说，我就在门口，看着阳光斜洒在他身上，他那白皙而英俊的脸庞因此刻的专注显得愈发迷人。

我当时突然有一种想冲进去抱抱他的冲动。不管是否有明天，不管他是否喜欢我，就在一刻，我特别想抱抱他，哪怕就一秒也好。当然，我并没有去，因为我从小是背着“男女授受不亲”长大的，我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楼下，老师在喇叭里催促集合很多次了，我拖着行李，仓促而走。走到楼道的尽头，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我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我一度怀疑，他刚刚应该用余光瞥见了站在门口发呆的我。然而，我并没有看到心心念的身影，于是转身下楼。

来到济南后，我每天晚上画到凌晨一两点，一大早起来背书，我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我再喜欢，也只能是喜欢，仅此而已。

(2008年，我在北京青年政治学院)

那时，我疯狂迷恋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边痴痴念着那句经典台词“爱是一个人的事情，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我爱你，与你无关。”一边在脑海中刻画他的样子。那天晚上，陈奕迅的一首《十年》，打破了我的内心防线，让我对他的思念也如同洪水泻下。是呀，我才16岁，那么理智干嘛，在最好的青春里轰轰烈烈爱一场不好吗？

然而我领悟地太晚，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纪。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些年轻的岁月，那些暗恋的时光，甚至那些让我疼痛的思念，竟然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光！时光荏苒，18年后的今天，我一边听着陈奕迅的《十年》，一边回忆那个温暖我青春的明亮少年，不知道他是否记得，16岁那年，有个自卑敏感的傻姑娘曾悄无声息爱过他。

- END -

PS,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后续《谢谢你，不爱我》，收录在《我遇见过很多爱情，却没有遇见你》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去买电子书看，纸质书不知道当当和京东还有没有。也可以全网搜索《谢谢你，不爱我》。

苏小昨

广东省作协会员

磨铁图书签约作者

出版图书：《我遇见过很多爱情，却没遇见你》

作文教辅《你能写好记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