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木子醒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屋内无人,她心中有事,但睡眠质量却出奇地好。昨天的种种经历让她对新生活和新世界产生了更多的归属感。

宁木子刚走出屋子,便发现血腥味已经消失。这时,大门被推开,卢延提着两桶木桶走了进来,桶里装满了洗好的狼肉。原来他去清洗狼肉了,村里的水源似乎离这里很远,需要走几里路。

宁木子看着桶里的狼肉,皮毛已被刮得干净,略带白霜,可见外面有多冷。不过狼肉与狗肉一样,热气腾腾,适合在冬天食用。

卢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宁木子,用脚把门关紧,然后将狼肉放进厨房,用铁钩挂起来。很快,桶里的肉便见底了。然而宁木子一直在边上观察,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布袋。

卢延在她好奇的目光下打开布袋,倒出十几颗野生菌菇,还有一些野生蔬菜和一根萝卜。宁木子不禁感到惊讶,记忆中卢延在村里没有田地,只会打猎。而且这地势偏北,基本冬天都是光秃秃一片,菌菇还好说,这蔬菜就少之又少。

就在卢延要去做饭时,宁木子抢先说道:“我来做!”卢延不禁再次看了看异常兴奋的宁木子,心想自己的手艺,点了点头,没有再动手。但他始终守在旁边,没忘女人的身体很弱,随时都可能出事。

宁木子挑了一块精肉,切成片,放进盆里。看了看四周,问道:“有酒吗?”卢延转身抱来半罐酒。宁木子倒了小半入盆浸泡,去腥味。紧接着,又问:“有蒜吗?”卢延眉眼挑了挑,转身去找蒜。

宁木子要什么,卢延就拿什么。谁也没注意到,两人默契得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夫妻。忙碌了半个时辰后,狼肉炖好了。配上萝卜降气,宁木子又单独炒了野菜,炖了菌汤,最后锅里焖的饭也熟了。

两人齐齐把菜和饭端上桌,一顿饭吃完后,宁木子对上卢延深邃的眼眸,看到一丝满足感。果然,有人喜欢自己做的饭,就容易自豪。宁木子垂眸遮隐笑意。

依旧是卢延收拾碗筷,宁木子摸摸微圆的肚子,到院子溜达。没溜一圈,远远就见几个人走过来。宁木子升起不好的预感,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是想躲开。然而,人还没到家门口,声音就已经喊了过来:“木子!二伯母和你娘来看你了!”

原主的二伯母是王春花,卢家老二的媳妇。她爱占便宜,平日里经常找原主的麻烦,不是叫她洗衣服就是刷马桶。凡是原主的东西,只要她看上就会想方设法拿走。

宁木子眯起眼睛,恍若未闻地回屋去了。后脚王春花领着卢母和卢武、卢燕花两姐弟紧跟进来。王春花又喊了句:“木子!”

宁木子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怨恨,转头惊讶地问:“娘,你们怎么来了?”

卢母尴尬地笑了笑,“娘看你没回门,担心你,过来看看。”

被刻意忽略的王春花心有不甘,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忍了下来。这个小贱人嫁了人,竟然敢无视她!

“发烧了,出不了门。”宁木子轻描淡写地说。

卢母瞬间语塞,看着瘦弱的女儿,心里既心疼又愧疚。都怪她,当年改嫁时没有考虑到这女儿的处境,强行把她带在身边。要是......

“哎,说这些干吗?木子如今嫁得好,我王春花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听说姑爷昨天猎了五头狼,够木子补得白白胖胖的。”王春花笑得脸上肉颤,她四处张望,想看看那五头狼的肉在哪。

宁木子不明白王春花的来意,真就白做了一回总经理。

她看向厨房,卢延迟迟未出来,想必是她自己处理,毕竟这是她家里的事。

这个男人,总是超出她想象的体贴啊!

卢燕花见宁木子不敢说话了,翻了个白眼,越发看不起她。帮起二伯母腔说:“大姐不是我说你,你就算嫁人了,娘家才是你的依靠。你这样子,就跟我们生分了,也太无情了......”

“燕儿!”卢母皱眉阻止。

“呦,孩子说的都是大实话,你阻止干什么。”王春花眼底闪过贪婪之色,瞪了眼卢母。这么久不见卢延出来,王春花认定他不在家,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她尖着嗓子说话,毫不掩饰地讥讽道:“木子啊,二伯母可没委屈你。为了给你说成这门亲事废了多大劲儿。你呢,却不知好歹。这嫁过来了,也不知道孝顺孝顺我们。要是说出去,你就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不孝子。”

王春花娘家大哥读过书,是个童生。她也跟着认了几个字,因此自持高人一等。说起话来一套一套,一口就给宁木子扣上了两个大帽子。

不知恩?不孝子?

宁木子淡淡勾唇,抬起头看着王春花,平静地问:“依二伯母的话,什么叫知恩图报?”

王春花得意地提高声音,“当然是......”

“是什么?”宁木子抢话打断她,步步接近王春花,走一步说一句,“是把我丈夫拼死猎来的狼送给二伯母?是把我的丈夫的性命不当回事?还是,把我自己造成傻子!”

没想到软弱无能的人会反驳她!当王春花对上逼近她的宁木子,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撞上那双似乎要凌迟她的眼眸,王春花觉得自己见了鬼!

一个曾经欺负惯她的人,怎么可能会变得如此可怕。

王春花往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强装镇定地盯着宁木子。顶着一张苍白无血的脸,想起那晚半死不活的样子,王春花不禁打了个寒战。

接着,王春花瞪向卢燕花,让她赶紧开口。

宁木子看着卢燕花,心中十分不悦。她知道卢家对王春花的态度,所以对于卢燕花的指责和辱骂,她只能忍气吞声。

就在这个时候,卢武冲着卢燕花低吼:“二姐!你胡说什么!”卢燕花见弟弟总是吃里扒外向着贱人,怒火攻心,一巴掌呼上卢武的脸,“我才是你的姐!我不准你护着她!”

“燕儿!你怎么打弟弟!”卢母心痛喊,一把拉开卢燕花,护在卢武面前,随即看了眼宁木子,满是责备,她就不该听王春花的话,来这里!

好一幕,母慈的场面!宁木子的心脏倏然抽痛,她强忍着原身残留的反应,还有她自身的委屈,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好一会儿,宁木子稳定下来,她讥讽勾起唇,原身被打被骂,卢母一句不吭,她,在现代的家,替弟弟处理任何祸事,却总得不到一句好。也难怪啊!人心都是偏着。

宁木子抚平情绪,挺背脊背,面色冷厉,声音却极淡,“二伯母,娘,别忘了,我是被卖给卢延,所以,卢延的东西,我没资格动,你们要是想要,等他回来,跟他说。”

“哦,对了。”宁木子漫不经心看了眼王春花,“卢延对我病恹恹的样子很不满意呢,说是要上门请教下缘由。”

王春花瞪着眼睛,“明明是你自己作的!”

“是啊,我是结婚前两天发着烧,二伯母说,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这人和药费都该由别人受着。”宁木子一字不落重复王春花的话,在原主半昏迷中,把卢家的冷漠都刻入脑海里。有多大的怨,就有多大的绝望。

王春花一时语塞,卢燕花是被宁木子强势的样子给唬住了。那段时间,卢武不在家,他没想到大姐受的苦远比他知道的要多,当即拉着卢母和卢燕花走了。王春花自然也待不下去,若是从前,王春花要动手打宁木子,但现在的宁木子哪像是任她的主,她意识到,变了变了!人变了!

片刻,宁木子紧绷的精神松下,差点软摊在地上,突然她的身体被一个温热的怀抱裹住。宁木子不明所以看向卢延,却触上男人的眼眸,夹着心疼。

“我没事,放开我吧。”她从来不需要谁来可怜。

“我是你丈夫。”卢延低沉道,面容冷峻,缩进了双臂,这刻,他确定把女人带回来,是对的。

宁木子听懂男人的言下之意,眸底暖了暖,不再抗拒他的怀抱。谁叫她,真的需要一个爱的抱抱。不知道过去多久,谁也没放开谁,但男人第一次先开了口,“你变了。”

宁木子微顿,笑说:“人啊,总不能一直无私下去。”

是的,无论是原主还是她,都为亲情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甚至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幸运的是,她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机会,也让原主得以重获新生。

卢延沉思片刻,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贴在女人的身边。

宁木子靠在他的胸口,渐渐变得有些懒散。她想起了一个问题,经过几秒钟的思考,问道:“你是猎户吗?”

卢延低头看着女人,淡然地说:“现在是一个猎户。”失忆前他也不知道,郎中说,这记忆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闻言,宁木子没有再问下去,舔了舔干燥的嘴角,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与此同时,王春花还没有拿到狼肉,回到家里对着老实巴交的卢老二大发雷霆。这个平日只会让她欺负不反抗的小贱人,突然爬到她头上,让她怎么能忍受得住这口气!

卢淑蓉嗤之以鼻,她对着镜子涂脂抹粉,趾高气昂地说:“娘,你也别生气了,那个人不就是为了嫁给个猎人吗?那男人那么丑,以后有她受的。再说,等我嫁给朱管家后,叫他不要收卢延的货物,那小贱人肯定会来求你的。”

卢淑荣是王春花的大女儿,比宁木子年长一岁。她的长相有三分像王春花,但也有自己的特点。她曾经与镇上一家富酒楼的朱管家搭话,并收了他的一份薄利,因此自认为是朱管家的内妻。

听着女儿的话,王春花的怒气消退了许多。一想到女儿将来要嫁给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里的朱管家,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计。她要让那个没教养的女人跪下来求她!

相比之下,卢老三家此时已经乱成一团。卢老三是宁木子的继父,他对养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孩子心存芥蒂。再加上周围的压力,他对宁木子既不喜欢也不恶感。

听到宁木子连一块狼肉都舍不得给出去,卢老三觉得自己这些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他一直骂骂咧咧,卢燕花则在一旁煽风点火。

气急败坏之下,卢老三一巴掌打在了替宁木子说话的卢武身上。

“你是不是吃了她的迷魂药!我告诉你,她跟我们卢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有燕儿这一个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