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矶的Temple City,华人社区被称为天普市,每当夜晚降临时,这座城市总会上演一些光怪陆离且鲜为人知的戏码。众生在夜幕下演绎着各自的悲欢离合,而在这个故事中,主角们正坐在志凌洪拳武馆内的擂台四周空地上,面色凝重地注视着台上身着黑色唐装的二人。

擂台右侧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名叫陆远,今年二十八岁,来自华夏国苏省淮阴。他豪迈直爽,精通太极拳与八极拳,在美国地下黑拳界享有盛誉,人称浪子拳王。而右侧的老者则是形意拳高手林汉庭,来自华夏晋中,今年已是六十二岁高龄。十年前,他与陆远的师父孙振禄因私人恩怨进行生死斗,孙振禄棋差半招败北,被林汉庭一记形意鹞形蹬破肺叶而亡。

待到二人抱拳行礼完毕,台下一老者自竹椅上站起,从怀中取出一张白色纸张,面向众人念道:“生死状!今陆远与林汉庭因事危险,顾及生命,特于堂前立此契约,生死自负与他人无关!以此状为凭!契约人,陆远,林汉庭!佐证人:赵汉凌。”

老者念完后,目光看向台上的一老一少,沉默片刻后无奈道:“开始吧!”于是,陆远与林汉庭再次行礼后,分别向擂台两侧退去,开始打量彼此。

陆远双脚缓缓向右侧移动,抬眼望去,只见林汉庭双臂微微下垂,含胸弓背,状似老猿目如猛虎,也正迈着碎步,边向右侧移动边看向这边。只是一眼,陆远便知道林汉庭的形意拳已迈入宗师之境,步起步落之间已显露出猴形与虎形两种拳势。

林汉庭看向对面的陆远亦是内心一沉,只见陆远上半身姿态自然优雅,下半身却步伐迈动间显露出一副灵动之意,知道陆远的太极拳已经迈入‘打拳如耍拳’的大成境界。所谓打拳如耍拳,便是取轻灵自然之意,非常放松,毫无拘谨、凝滞之态,如和风细雨,似儿童戏耍,逍遥自然;没有故意造作、故弄玄虚,不用刚猛威烈之发劲。

在影视作品中的打斗桥段中,最常见的便是双方开始时便抬手摆一个十分二逼且潇洒的pose,口中再来一句:“咏春,某问!”或者是撩动长袍下摆,扎一个自觉十分装13的四六步造型,面带蜜汁自信的微笑看着对方,仿佛在说:“来打我呀!不打我你就是我孙贼!”这种操作对于真正懂技击的行家来说,无异于就是自寻死路的憨批。

在真正的对决中,你动作越多便破绽越多,正如古龙笔下的小李飞刀一样,只有在含而未发的时刻,才是威胁最大的时刻。台上,陆远与林汉庭围着擂台缓缓走动,目光凝望着彼此,正向着彼此靠近。四周寂静无声,围观的众人亦是凝神屏息望向二人。

林汉庭双目圆睁,目中暴出无尽凶光,向对面的陆远望去。口中发出一声仿若真实的虎啸之音,同时两膝微曲双臂上抬,作势欲扑。

陆远浑身汗毛倒立而起,两脚轻点地面,向后方跃去。同时两臂微收,交叉于腹前,目光平静如水地望向对面的林汉庭。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清楚,陆远的胆气很足,并没有被他的虎形震慑到。

拳谚里有句话,叫做‘打人先打胆’,意思便是与人交手时胆气一定要正,如果心中已经产生畏惧心理,拳势便已经输了三分。见到试探无果,林汉庭又恢复了最初的姿态,二人又继续围着擂台打转。

可是擂台只有那么大,二人有意靠近之下已是距离彼此越来越近。待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米左右的时候,陆远率先发难,一个滑步向前猛然窜出,而后一记炮锤向着对面的林汉庭轰去,身上的唐装衣袖随着拳势啪啪如惊涛拍岸一般炸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陆远出手如大江东去,充满一股浩荡之势,对面的林汉庭见陆远来势凶猛,力贯双臂,交叉向上抬起,将陆远的拳头架开。

“吧嗒!”一声脆响自二人拳臂相交处传出。交手一记,林汉庭与陆远都感觉到一股痛感传来,而后退步分开,二人第一次交手只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陆远见试探一击没有得手,立刻开始运用太极拳灵活的趟步,绕着林汉庭游走,准备再次进攻。为了练好这趟步,陆远这些年来足足磨破了将近上百双鞋。成功的背后都是辛苦,每一个传奇高手都是一本行走的励志书。

游斗片刻,陆远并未再次贸然尝试进攻,而是目光戒备地盯着林汉庭。林汉庭见陆远开始游斗,知道不能继续下去。因为他已六十二岁,而陆远比他年轻三十岁都不止,继续游斗下去必然被对方抓到破绽。想到此处,林汉庭抬步横跨至陆远右侧,而后双膝微曲,站了一个形意拳中标准的三体桩,而后右手如鞭子一般,一记边拳向着陆远腰际甩去。

陆远见林汉庭一拳扫来,已是来不及转身正面相对,只能力贯右臂,胳膊如一根铁棍一般,向着对方袭来的拳头狠狠砸落,正符合八极拳的寸截寸拿,硬打硬开的技击手法。二人皆是宗师人物,若是被这一记扫中,只怕林汉庭失利之下,立刻便要饮恨当场。因为二人已是签了生死状,这场比斗已是脱离分胜负的层次,而是决一生死。

忽然间,异变突起!林汉庭见陆远准备截击,脚下三体桩式一收,让陆远一拳击了空。同时,他身体拔地而起,整个身子如鹞鹰展翅扑击,又如猛虎越涧,气贯周身。

林汉庭身法和气势完美地结合了鹞形和虎形,与此同时,一声虎啸从他周身发出,与刚才试探时自口中发出的虎吼截然不同。台下众人听到这声虎啸龙吟的声音,霍然从竹椅上站起,齐声震惊道:“暗劲虎形!快躲开!”

只有迈入暗劲的高手,周身才能发出虎豹雷音,这是一个暗劲高手独有的标志。说时迟那时快,待到众人惊呼出声的时候,林汉庭已是扑向了地面上的陆远。此时陆远已被林汉庭汹涌澎湃的气势锁定,哪里能够退开!

众人看着场中站立不动的陆远,内心皆感到一阵惋惜。要知陆远练武不过十几年,已经迈入明劲巅峰,假以时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不亦由己,实在可惜。

林汉庭一记鹞形加虎形扑向陆远,陆远似乎心神已被对方拳势所摄,竟仿佛认命般闭上了眼睛。突然,异变再起!当林汉庭扑至陆远身前时,陆远仍然没有睁眼,只是抬起双臂守于身体中线,而后双臂与脖颈间毛发悚然炸开,而后整个人向着由上至下扑落的林汉庭撞去,正是八极拳中的贴山靠。

贴山靠是八极拳中杀伤力奇大的一式杀招,功夫高深者甚至可以靠断老树,却很少有人敢在搏杀中使用。因为贴山靠虽然杀伤力大,可是同时漏洞也是极大,需要整个人靠近对方,以身体去攻击,要知高手过招,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台下却是皆是识货之人,并未对这一招表现出多少惊讶,反而惊讶于陆远闭眼的举动,疑惑道:“听桥?”原来陆远方才闭眼以毛孔感应对方之攻击,正是咏春拳中极为高深的听桥。

众人皆知陆远精通太极与八极,却从来不知陆远亦擅长咏春,因为陆远自出师十年间,大小数百场战斗,从未表现出咏春打法。“砰!”林汉庭没有防备之下,被陆远结结实实的靠在了胸口上,而后陆远去势未歇,竟以肩膀挑着林汉庭向擂台边缘滑去。

林汉庭被一记贴山靠一顶之下,只感觉胸口一阵绞痛,而后咳嗽出声,血液混着内脏碎块一起咳出,眼看是活不成了。剧痛传来,林汉庭强行提气,右手并指如刀,向着陆远咽喉劈下,正是虎形劈劲。

此时陆远整个人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心境中,哪里防的到对方竟能在暗劲被破,肺腑炸裂的情况下还能出手。“咔!”一声脆响传来,陆远挑着林汉庭的去势一顿,而后仰天向后倒下。倒下的瞬间,仿佛无数道声音回荡在陆远的脑海中:......“我叫孙振禄,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最崇拜孙禄堂,希望国术重现辉煌,所以我叫孙振禄!”“国术呀!国术便是强身术,强心术!”

当然,首先要强身健体。没有强壮的体魄,内心的坚强又如何能体现出来呢?

“小远,你真的愿意拜我为师吗?要知道,学习国术在这个社会并不容易找到稳定的生计。”

“师傅,我只是想请教您一些简单的技巧,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学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小远啊,你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遇到您这样的父亲,为什么要逼死我才甘心呢?”

“小远,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结婚,是怎么想的?”

“我要去报仇了,这是我的私事,如果我死了,请不要为我报仇。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的使命,而这就是我的命!”

“那就找个好姑娘娶了吧,这是你作为人子的责任和使命。”

......

......

2009年春,华夏国苏省淮阴市的一个普通农家小院子里,陆远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