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之夜,月亮圆了,窗上进来的风很凉,吹在双脚上,有抽筋的意思。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眼前看见时光穿梭,知道一切都是一次性的,所有此刻都将成为过往,这么珍惜又这么无奈。像一片风中的树叶,卷着,翻着,走向成熟,走向秋。

早晨随手写了短诗:一匹白马的样子。月亮的剪纸透明地穿越夜空守护在火塘边烤热双手沉默无言四方荒野在金属质地的马蹄声里如命运的长波暗涌来似乎听到了命运的声音或许也只是梦之一种在诗里可以做梦可以寓言可以卮言——支离破碎之言散文随笔里却要真真切切地面对自己面对生活每一点滴都是时光漏刻的声音你想关上耳朵关上眼睛关上流动的思绪都做不到前夜夹在11岁的侄女儿和12岁的女儿之间睡了一夜一个小胖子一个小瘦子一米五的双人床我被迫睡中间左边一个庞然大物右边一个瘦小的孩子翻身怕碰上大的再翻身担心小的会掉下床去不停地纠结其间半梦半醒之间知道那个不是老妖怪而是逝去近十年的爷爷好久没有梦到爷爷了河北唐县灌城村河北方言里叫“爷”最近我发现甜甜也叫“爷”受她妈妈东北话的影响梦里的爷爷原来那么憨厚的人依然憨憨地但不知怎么竟有了妖怪的影子神秘也有点恐怖楼梯天井那种被密封的感觉再前些天还非常清晰地梦到了逝去4年的女同学大学一个宿舍的女孩叫孙立娟4年前因病去世梦里的她是2013年大学毕业十年聚会时的样子那么丰满皮肤红润儿子刚一岁多身上还有奶孩子的妈妈的清香梦境也有点荒诞她与我的身体离得很近那天早晨的回笼梦里梦见她是因为另一个女朋友谈起女人的命运

四十不惑的话题,从年初提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读蒋寅先生《金陵生小语》一书中《四十而惑》时,我有两个感兴趣的点。首先,他提到了四十开始贪杯,总是想喝酒,有朋友就一起喝,“老喝得三分醉”。那个样子想想都觉得很可爱。另一点是他突然发现了二十多岁女孩的青春之美。他说:“年轻时看女子只看脸庞和眼睛,现在不知不觉地注意欣赏身材了。”读完不禁发笑。反观自己,看男人却正好相反:年轻时大概觉得男人身材伟岸很重要,高高大大就很好,有安全感,现在则会细细地看男人的五官,知道一个人的性格、品德,甚至命运,在脸上都能看出来。而又经常不免恍惚,即便看出来,又如何?

近一个月,以陪孩子为主,顺便开会,接待。幸运地遇到唐代文学研究的诸位大家。遇到蒋寅老师真人,尤其觉得恍惚。13年前,电子版《学术的年轮》一口气读完。11年前,写博士论文时一篇一篇读他的相关文字。如今回想起来,恍然如梦。四十多的他已到六十,二十出头的我已近四十。我那些关于学术的梦想几乎消磨殆尽。我之为我,何为我?惑更大了。

这几天心绪不宁,还与大学同学龚晓刚有关。那是一个长得瘦高、脸庞瘦而清澈、有点洁癖的男生。前日在内蒙古大学校园里散步时看到他在露天操场上打篮球。1999年入学后,正中午,龚晓刚同学站在三分线外,一条完美的弧线划过清朗的天空,入栏得分,欢呼雀跃。他是宿舍老大。大学毕业时把自己带不走的书留给我几箱子,如今还在我家书架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他读数理逻辑和哲学。他读过的书有标志,会用波浪尺子比着,在喜欢的句子下划线。波浪线一条又一条,每一条都非常仔细。而我读过的书无一例外都是划横线,而且经常是串行的,起伏不定的。第一次真正认识他欣赏他因为他的随笔散文——《嘤其鸣矣,求其友声》。那是在内蒙古大学主楼东辅楼一间大自习室里写的,很多同学一起学习。他顺手写出这篇五六千字的文章,引用《论语》《孟子》原文,都是背会的,没有翻书。文字里的娴静、美好、舒展就像一个古代读书人写的小楷一样。我折服了,心内惊讶,知道自己一辈子写不出那样的文字来。

然而就在前天早晨,惊闻毕业后一直在满洲里一家银行上班的龚晓刚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他比我大三岁且未婚一直喜欢运动、穿干净的运动服、阅读自己的书籍、听自己的唱片但后来文章写得少了些。

走在学校网球场外的小路上,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我想起了2003年毕业离校前,当时正值非典肆虐之际。我与恩师高明霞老师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2009年,我应约到满洲里参加一个会议,顺便去看望了他。他住在一个简洁而利落的房间里,与他的性格一样。

2013年,我们举行了毕业十年聚会。那天,我与他、孙立娟、郑琳等人一起在辉腾锡勒草原合影留念。2015年,我到满洲里学院工作两个多月,期间见过他两三次。记得有一次是在九月,扎赉诺尔博物馆外,一场小雨过后,西北天空出现了完美的七色彩虹。猛犸象公园里巨大的动物雕塑巍然挺立。

他谈起生活中的人事时,常常表现出愤怒和不满,但又无法改变现实,也无法融入其中。只能在看不惯的愤怒中,勉力保持自我。在他离开满洲里的前一天晚上,朋友们一起吃完饭后,我没有去看过俄罗斯人周末会过来跳舞的“贝加尔”酒吧。于是,我拉着他陪我去。我们在酒吧里喝了一杯酒,跳了一会儿舞。他一直静静地看着。

送我回学校宿舍后,他就回家了。那时已经是11月初,夜晚的满洲里零下十几度。我惊讶地发现宿舍钥匙丢了。已经过了11点多,宿舍离校门很远,我不敢走到寒夜里去,也不敢给龚晓刚打电话。幸运的是,碰到楼下开车的司机,把我送到校外宾馆,住了一晚。

然而,我更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在自己的房子里过着清澈生活的男生,竟然永远离开了人世。真希望男同学张文杰永远不宣布这个消息,那样他就一直在我们身边。

回头翻看龚晓刚的朋友圈,看到他在5月10日发给我的信息:“单位有检查,还不能定。”5月11日入学20周年同学聚会,他本想飞过来一起参加,但最终未能成行。最后一条朋友圈是8月3日转发的视频《没有理由伪装成理由》。7月19日,他发了两张啤酒的照片,配了文字:小麦啤酒和拉格啤酒。原料都是:水、大麦芽、啤酒花、酵母,酒精度均为5.2%,麦芽度均为12%。另加上小麦芽酿造的就叫小麦啤酒。有什么不同?小麦啤酒泡沫丰富持久,酒液颜色浅,酒体细腻柔和;拉格大麦啤酒泡沫消散很快,酒液颜色深,酒体粗糙爽口,苦味突出。个人偏好还是小麦啤酒。

7月6日,他发了一张三张图片:“装备”。第一张是绿茵场上崭新的足球,远处是满洲里那个俄罗斯风格的彩色塔楼。第二张是三件装备:一个足球,一个充气管,一双亮黄色足球鞋。另一张有一双灰格运动鞋。都很干净。照片拍得很好。记得2015年他新买了单反相机,刚开始学着拍照。再往前翻,6月2日,他到过北京,游故宫。朋友圈时有鲜花、葡萄酒、时尚音乐视频等。他喜欢听特别清脆的女声,也喜欢民谣。那首《斑马》,在他的朋友圈里唱着:

斑马斑马 你不要睡着啦

你好,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任务。你需要我帮你重构这段文本吗?如果需要,请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重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