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晴呼吸急促,肩膀微微颤抖,却仍旧强撑着。眼见蔚绫缡与君掠影随着清翡舍监出得门去,便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随手操起东西就往地上摔去。顷刻间,她附近的东西全都遭了殃。生怕舍监未曾走远,返转来瞧见如此糟蹋东西,更是罪加一等。罗宁忙上前去拦,却被她反手赏了一巴掌。别看沈慕晴平素娇怯怯的模样,打起人来却着实狠辣,罗宁被这记又快又重的耳光抽的一个趔趄,头晕目眩的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

纵然家世不如沈慕晴显赫,却也是知府千金,在家时只有打人的份,何时被人碰过一指头。况且连日来被她当成丫鬟般呼来喝去,罗宁心里早埋下怨怼的火种,正好被这耳光扇的汹涌喷薄成熊熊火焰,也记不得有求于她,拍着桌子怒吼:“你凭什么打我?别瞧着我脾气好事事帮你,就真是你们沈家的丫鬟,打骂由你了!”

平素在家稍有不顺心,便拿着奴才消气,此刻她正在气头上,见有人敢拦想也没想就顺手给了一耳光。才发现打的是罗宁,登时愣在原地。心头泛起的些许歉意,在听见罗宁的质问后烟消云散。撑起眼皮瞪大眼,冷笑道:“你能帮我?不给我坏事,我就谢天谢地了。谁拍着胸脯说东西已经放在蔚绫缡的箱笼里,现在怎么都搜不出来?这下可好,蔚绫缡没整到,却害我要去那什么鬼地方思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扇你一耳光还是轻的......”

许是被沈慕晴使唤久了,被她一瞪,竟下意识的往后缩去。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真的是亲手将那些东西放进去的,除非......除非有人又拿了出来!”

沈慕晴面色稍稍和缓,上前扶住罗宁,长吁短叹着:“此事果真怪不得你,是我自己将那蔚绫缡小觑了,才会被她反将一军,累得自己身陷囹圄。”

“才发现她也是个唇舌犀利的主,平素不声不响的还真瞧不出来。”罗宁微蹙的柳眉里尽是疑惑,“可我是趁着早课完,才将东西放进去的。天道下课也较晚,回来时并不曾见她开过箱笼。倒是君掠影......似乎我们进门时已经在屋里,会不会是......”

沈慕晴眸光渐冷,盯的罗宁几欲奔走。且那声音里透着渗人的寒意:“君掠影那个笨蛋怎么可能发现我们的计谋?只要对她稍微好点就能对人掏心掏肺的蠢人从未提防过谁,又特别冲动。没道理不按我们的局走?难道说蔚绫缡已经和她通过气了?”

“也不知道蔚绫缡为何要这般多事,可若然君掠影早就知晓却还装作没事人一般。”罗宁一步一步倒退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满眼皆是恐惧地道:“岂不是看小丑似的看着我们做戏?”

君掠影凝视着镜中的倒影,微微点头。她正想看看她们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突然广袖拂过镜面,人影逐渐模糊,再看去却是一面普通的铜镜。清翡舍监伸手取回镜子,放进袖子里,长叹道:“没想到昆仑竟出了如此心术不正之人,若非小缡早已提醒我用极目镜,定然会被蒙蔽,以为不过是小女孩间的争斗。”

君掠影看着蔚绫缡的眼神中充满了钦佩,她竟然能未雨绸缪到这种程度。让舍监亲眼看到她们的密谋,永远都无法揭露真相。

“君掠影,你也得小心点别人。为什么霍梓舟这么聪明,而你妹妹却这么傻呢?”循声望去,只见舍监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

“傻吗?”君掠影杏眼圆睁,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舍监是在说我吗?哥哥说我笨,燕浮光那个毒舌男说我笨,沈慕晴说我笨......我真的这么笨吗?”

蔚绫缡没有看她,眼睛望着别处。过了半晌,才淡淡地说:“你的确很笨,连被褥里被人放了烟萝花香囊都没察觉出来。我只提醒你两次就发现了,本来打算超过三次就放弃,免得在笨蛋身上浪费气力。”

君掠影触及到蔚绫缡冷漠的眼神,心中气愤不已。聪明人都喜欢玩高深莫测吗?直接告诉自己多省事,非要兜圈子让人闭着眼睛瞎猜。如果不是那天早上的巧合,她一辈子也无法猜透蔚绫缡的意图。但她的确是有点笨,肩膀耷拉着脑袋。她想要扳回这个面子,挣扎着说:“但我察觉到沈慕晴要陷害你的事情了,还帮你解围呢。”

蔚绫缡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回头望着她,唇边难得露出笑意:“哦?你替我解围?如果不是你的自作聪明打乱我的步调,沈慕晴绝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水色云崖思过,帮凶罗宁也不会逍遥法外。”

“她们布局制造丢东西的假象,想嫁祸于你。如果我没有将东西偷偷藏在我的神袋里,你就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君掠影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

“师兄难道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昆仑有离魂术,可以让人在离境中看到过去的事情吗?”蔚绫缡伸出手指戳在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上,“你以为我是你,会任由别人在我的箱子里乱放东西吗?我怕把你牵连进去,所以临时改主意不用离境还真相大白,这才让罗宁得以脱罪。”

在手指的按压下,君掠影嘴里的那口气“噗”地喷了出来,心里也泄了气露了怯。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她就是输得五体投地的小兵。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喃喃着:“我真的从没做成过什么事情。”

“也不能说,你没做成什么事情。”蔚绫缡微微仰着脸,望着染红的天空,轻声说道,“起码你没有中她们的驱虎吞狼之计。”

君掠影疑惑地抬起头:“你是说,我没有受她们的挑拨与你为敌?”

“若是你受了挑拨,认为我是贼。一则我会生气,她们便不用惧怕我将实情告诉你。二则你也不会信我之言。此计原本用于兵家,三方相斗,引两强相争,弱者坐收渔利。”

微风吹起,额前的碎发逆着风飘荡。君掠影用手指轻轻揽住头发,身形微晃:“女人间的战争,虽然没有硝烟,其凶险却不输于金戈铁马的攻城略地。”

蔚绫缡半响没有说话,眼睛望着别处。君掠影顺着那眼神看过去,大朵大朵的云被渲染成嫣红的颜色,铺在半空中,或深或浅,与湖面上的倒影交相辉映。远方的亭台楼阁在半透明的金色光下,格外绚烂夺目。她微微笑起来:“她们是把我当成森林之王老虎呢,还是孤傲的沙漠之狼?不过我个人比较喜欢,皎若月华的九尾白狐......”

“你哪点像集天地灵秀的灵狐?”蔚绫缡撇撇嘴角,“你比较像猪。”

“就算我没你聪明,也不能骂我是肥头大耳卷尾巴的笨猪吧。”君掠影凑过去,作势要捏蔚绫缡的脸颊。

“你自己承认是笨猪的哈。”

君掠影的手游移到蔚绫缡腰间,轻轻捏起来。起初蔚绫缡还强撑着,终被那阵阵酸麻打败,放声大笑起来。那终日板着的脸也因这笑舒展开来,眉目间跳跃着鲜活的快乐,带的君掠影也咧开嘴角,笑弯了眼睛。

尽管被人说成是笨猪,君掠影却很开心。重生后,她有哥哥、老爹、有醉醉、有桃红,却惟独没有朋友。可现在,她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虽然这位朋友看上去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