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文豪作为小说人物,编织故事情境,是爱尔兰作家科尔姆·托宾的能事。在《大师》书写亨利·詹姆斯之后,《魔术师》赋予德语作家托马斯·曼以更多光晕。托马斯·曼的一生是天然的传奇,生平比虚构还精彩,集争议、骂名与盛誉于一身。历经两次世界大战,辗转欧洲美国,流亡、重访又归来,他难以评价。我想,托宾的雄心是于断裂中求得人物的整全心灵和时代的精神症候。

小说以分段函数式的区间,描述托马斯不同阶段人生切片。在历史的转向中,它揣摩伟大人物的晦暗不明、荣辱与隐忍。托宾展示了挪用与构境的艺术——作家经验如何覆盖托马斯的素材,如何叠合他的生存位置与视域目光。从另一角度看,这是僭越小说与传记限度的写作尝试。

托马斯·曼的欲望与隐忍紧密相联。他向父母隐匿了艺术壮志、爱欲倾向,迎娶犹太富商家族的女儿卡提娅,拥有六个子女。卡提娅自认为理解丈夫,确定且不容辩驳。甚至她直接指认托马斯小说与现实事件的关联。她有理由如此自信,托马斯确实在写作中,常把小说朗读给她,并求其意见,她参与了创作。

托马斯把旅居威尼斯时,对一个酒店客人的痴迷,转移到阿申巴赫身上,化为衰老作家对美少年的隐秘欲望。《死于威尼斯》实质是自我的书写。托宾仿效托马斯,他让自己的记忆去游历,去“附体”曼的生活。“我也把我所了解的威尼斯的地点运用到我笔下的曼家夫妇之旅中......我让曼站在我站过的空间里。我用切实的回忆来支撑写作”。

作家这番自述,说明《魔术师》试图抵达的艺术之境。一方面,托宾“同理”“共情”托马斯,但他并不排除调侃与戏讽的异位姿态。另一方面,托马斯也在“注解”托宾,他的生活素材提供本文,托宾在其中大量衍生自我情感想象。

衰老与孤独总是结伴而来,无可倾诉,沉默寡言是其表征。晚年托马斯如同家人围绕的寡人,他半个多世纪也没看懂妻子的心思。托宾理解托马斯的莫衷一是,自我背离。克劳斯死讯传来,他无限延宕,最终决定不取消讲座,不出席葬礼。

“他知道不去是不对的......他几乎希望他们这么说了。他希望做出的是另一个决定”。小说精微处,是用幼子米夏埃尔的怨恨指责,替补了托马斯的负疚悔恨。

在我看来,米夏埃尔的来信也是托马斯心理独白与症候分析的一种方式。他虽然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名,但却无法与家庭建立联系。孩子们在家被他忽视驳斥,而他在外界也没有机会分享他的荣耀。托宾通过别有用意的反讽,平息了波澜,就像托马斯把信件压在书下一样。“过后他会再读一遍,然后把它毁掉......他会说没有收到”。为什么要再读一遍?是因为痛苦还不够深刻吗?或者他对自己的过去感到困惑不解?这是小说中克制的美感。冷漠是痛苦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一种无从辩驳的忍耐。

米夏埃尔再次见到托马斯时,“他朝父亲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拥抱了母亲和姐姐”。这简直是一种深奥的挑衅。有趣的是,随后一句几乎对称的描述,表达了美学的平衡。女儿莫妮卡“没理埃丽卡和母亲,径直走到父亲面前,含泪拥抱了他”。有人可能会认为这种细读琐碎无益。但我却认为,这非常适合说明托宾是一位什么样的作家。我称之为“暗示型”,它对应于赋叙型和观念型。作家更倾向于通过行为模式、行动细节来暗示人物关系和情感亲疏。

托宾也模仿曼的手笔,包括目光和审美。在小说中,托马斯欣赏三十出头的乔治斯,用“精美”这个词来形容他,“就像一件高贵、精雕细琢的银器”。《死于威尼斯》中老学究审视美少年时,也是同样的观感。曼曾形容完美的希腊雕像“失于血色的苍白”。这种呼应甚至还调侃了曼的偏好——颓萎与病弱之美。结论似乎也确实如此。乔治斯“一开口就不那么精美了,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权威感和阳刚气”。托马斯本能地排斥这种傲慢的气质,而他自己也常常如此自负。

沉重之思:“不合时宜的人”

小说探讨了一个沉重的思想:“不合时宜的人”,无论战时还是战后,都不合时宜。托马斯成为众矢之的,无法选择,仇恨如万火归一。无论在美国、德国东区还是西区,他访问哪里,都会被宣传所利用。当初离开德国成了原罪,而不离开的话,他就得死在那里。“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它投下了长长的阴影,人们心中充满了仇恨,在你访问期间,这些恨会指向你。”

托宾始终审视托马斯与德国的情感距离,其关系充满了变迁,即若即若离。他经历了太多德国——魏玛、纳粹和一分为二的新德国,却始终未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德国”,结果是他成为了美国公民。这也是魔术师的秘密,托马斯无疑施展了身份角色的戏法。他腾挪辗转,为了使自己保持中性。如果借用穆齐尔的小说来说,就是“没有个性的人”。而个性应该被理解为某种狭隘的“德国性”。

《魔术师》是一部由爱尔兰作家科尔姆·托宾所著的小说,讲述了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一生。在这部小说中,托宾以托马斯·曼为主人公,通过他的视角,展现了一个复杂但富有同情心的作家形象。

根据我所查到的信息,您想要了解的内容重构是:事实是,托马斯并无自由,他的任何行动都被各个阵营所左右。在我看来,小说内在深度,源于分析自由的说辞,身份的限度。“我是美国公民,但也还是德语作家,我坚守德语,那是我真正的家园”,“歌德出生在这里的法兰克福,但他生活在魏玛。我没兴趣了解魏玛属于东区还是西区。”显然,托马斯被限制和威胁了。作为美国人和德语作家,二者所拥有的自由,并非同一种自由。甚至,它们不可兼容与化约。悲剧性在于,托马斯只有依赖德语(精神载体)和歌德(文化符号)维系自己与祖国的关联。这种象征性遥望,与战时他在大洋彼岸隔空对话,并无二致。更深的逻辑是历史的悖谬,歌德的魏玛(诗人的灵感之地),也是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的所在。“没有一首关于爱情、自然、人类的诗能把这地方从诅咒中解救出来”。

从而我们发现托宾书写的历史之维:废墟始终是双重性的,意味城市和精神,同时沦为荒原。托马斯的古典理想与战后德国庸俗气息格格不入。这是没有未来的颓丧感。无论法兰克福还是慕尼黑都被油头肥耳、养尊处优和粗俗倨傲的中年人掌控。这样的人会成为主流。没有新一代、没有新德国、“这不是那个有着纤敏的灵魂和高雅的社会肌理的慕尼黑而是巴伐利亚乡村的粗俗进了城”

从另一角度看托马斯离开与重访德国实质也标记出“断裂和分裂”两大主题:“断裂指向精神承续和历史分期”、“分裂归于政治现实和空间地缘”很不幸德国同时经历了所有。托马斯无疑是身处漩涡历证者试图弥合德国精神总体性重返古典传统但由于身份注定无力徒劳连自我和家族都不能融合“德国分裂了正如曼家兄弟也分裂了托马斯在美国备受尊崇从这个国家慷慨中获益颇多他自然会站在西方立场上海因里希被打上了永远左翼烙印” “魔术师”书名真正隐喻身份转换困境假面流亡逃离话语失效信任危机托马斯一度被指背叛者逃避者“出卖”欧洲托宾同情人物无法自赎永恒两难无解宿命如果拒绝东德邀请他将被德国作家鄙视会被说成美国走狗或者被诽谤为拿名誉换在华盛顿影响力加利福尼亚舒适生活作家或被美国人视为不知感恩背信弃义之人托马斯人生其实无更好选择唯有放弃更糟决定这是盛名下悲哀

《魔术师》是爱尔兰作家科尔姆·托宾以文学巨擘托马斯·曼为主角的长篇新作。在这本书中,托宾用一种古典风格和透视法来写托马斯·曼,让读者获得和他相同的细致、条理和视野;也就是说,叙述注入巨量的细节和信息,却未曾模糊那位人文主义者的肖像——此人笔耕不辍、硕果累累、子孙满堂,在旧欧洲毁灭的艰难时势中挺了过来;他时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