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永和元年冬,冷宫。

杜如云皱了皱眉,一手扶着微凸的肚子,一脸虚弱地靠在夜慎的身上,小声地叫了句:“皇上。”

夜慎一听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柔声问:“吵到你了?都叫你不要来了,你就不听。”接着对那侍卫说了一句:“晦气,拖下去,打杀了。”

“陛下,去叫太医,那是你的亲骨肉啊!”小茵被拖拽出去,一路上还在喊道。

“就是我拦着不让太医来的。”夜慎冷哼一声。

“夜慎,你怎么能?!”杜如歌简直要发狂,“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你对我没有任何的情谊,可他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怎么能......”

“朕的亲生骨肉?”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夜慎笑了,可笑容里充满了讽刺和嘲弄,“夜麟的孽种,你觉得我会留他在这世上?你们能活到今天都是我的仁慈了。”

杜如歌面露震惊,不可置信的问:“什,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问道:“那一晚不是你?!”

尽管对夜慎恨之入骨,可是她问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的期盼。

可接下来的话,让她的期盼变得支离破碎。

“当然不是朕,那不过是我设计夜麒的重要的一环。”夜慎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利刀刺入杜如歌的心脏,带出淋漓的鲜血,“你中的情毒是我下的,夜麟可真是对你情深义重啊,为了救你,明知道这是陷阱,还是毫不犹豫地掉了进来。多亏了你,让他把毒素过到自己身上,朕才能困住他。哼,燕国的太子智谋无双又如何,还不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杜如歌喃喃自语,兀自哈哈大笑起来,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世人不清。

尽管接触不多,可从夜慎口中,她也知道夜麟的厉害。当初夜慎打败夜麟的时候,亏她还觉得侥幸。没想到,是自己在这当中起的作用。

是了,是了,自从和他完婚后,夜慎就以她的身子弱,要好好休养为由,一直没有和自己同房。可恨她当时还很高兴,觉得他是为自己着想。

原来自己这一生都活在谎言之中。

她相信的,依赖的人都在利用她,欺骗她。而爱她的人,全都因为她而死。

杜如歌只觉得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想要把眼前的这些人统统拉到她所处的地狱深渊。

“为何?!我不曾对不起你,为何你要这样对我?!我究竟那里比不上她?”她一手指着在一旁装柔弱的杜如云,睁着一双圆目瞪着夜慎。

曾经不想问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更绝望的呢?

夜慎恼怒地把她那只指向杜如云的手踩在脚底,眼里满是厌恶:“不要用你的肮脏的手指着她,你不配和她比。”

不配?

曾经她是丞相府的嫡女,而杜如云不过是庶女。她才华横溢,而杜如云却只拥有一张美丽的脸庞。她哪里配得上?

只是因为夜慎不喜欢她罢了。

如此而已,甚至连她的一滴眼泪都不如。

杜如云的眼泪能救全府的人;她跪在地上哀求,也救不回母亲和大哥的生命。

早知道的结果,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夜慎冷漠地看着杜如歌,就像在看一只蝼蚁,“这一切都要怪夜麟,谁让他喜欢你呢。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出生就拥有别人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地位、权势。同是皇子,凭什么我就要靠着他们的怜悯才能活着。所以啊,他拥有的,在意的,我都要统统地毁掉。”

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她什么都不求,只求那个可怜的孩子能活下来。

杜如歌费力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夜慎的衣袍下摆,哀求道:“你要怎样对我都可以,但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去叫个太医吧。”

“那你就去死吧!”

这句话像是信号一样,在杜如歌的脑海里炸开,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夜慎,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她抽出藏在袖间的小匕首,带着玉石俱焚的孤勇冲向夜慎。

但她连夜慎的边边都没碰到,就被众侍卫拦下了。

杜如歌缓缓地低下头。她的胸前插着一把佩刀,痛意传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地流失。

佩刀抽出,没有了任何支撑力的杜如歌,倒在了地上。

一直冷眼旁观的杜如云终于从夜慎怀中直起身子,慢慢地走向杜如歌,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叹:“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救过的一个小男孩?”

杜如云边说边往夜慎瞥了一眼,“他似乎把当年的救命恩人认成了我呢。”

杜如歌瞪圆了双眼。

这大概就是命吧。

没料想到多年前,自己的一个善举,如今竟是毁了自己。

人死如灯灭。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闭上眼之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如芝兰玉树般的男人含笑着向她走来。

如果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