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光微露的时刻,阳光还未洒满警队大院,嘹亮的集结号已经吹响。梅雄晖整理好装备,迅速跑下楼,穿过一段狭长的走廊。突然,他停下脚步,看着105号房间的去向牌上,战友杨建军的名字依然“在岗”。然而,当他推开虚掩的门时,那把旧藤椅上只摆着一幅黑白遗像。

2017年1月24日的那个寒冷冬夜,47岁的衢州市公安局柯城分局巡特警大队三中队副中队长杨建军在执勤途中突发脑干出血。在他离世后,家人遵照他的遗嘱,无偿捐献了肝脏、双肾脏、眼角膜等全部可用器官。日前,杨建军被省公安厅追记个人一等功。他的24年人民警察生涯在这一天结束。然而,在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落,他的生命正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

那天,杨建军倒在了雪夜的马路上。农历腊八的寒流席卷,柯城入冬后首次降至零摄氏度。晚上8点,杨建军拍了拍几个队员的肩膀:“天那么冷,可能有突发警情,我们出去转转。”梅雄晖知道,前两天,杨建军刚参与了一次抓捕行动,回到队里后又连续加班研究无人机使用材料,差不多30个小时没休息好。并肩作战10多年,他也知道杨建军有高血压,不能超负荷工作。但杨建军只是转过头说:“那就多穿点衣服。”

昏黄的路灯下,警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缓缓巡逻,接近荷花五路时,杨建军发现一辆商务车横停在马路上,驾驶员趴在方向盘上,一只脚踩着刹车。他指挥队员从两侧迂回,自己则上前用力拍打窗户。未曾想到,商务车突然滑行了10多米,驾驶员敲碎了车窗,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杨建军将他控制住,移交给随后赶到的交警。

所有人再次回到巡逻车时,梅雄晖发现杨建军的脸色不太对,右手一直捂着胸口。队友们没有想到,这是杨建军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一名路人发现杨建军时,他已经昏倒在冰冷的路面上,刺骨的雪籽“啪啪”地打在他的脸上。主治医生摇了摇头:“脑干大面积出血,这是脑溢血最凶险的一种情况。”重症监护室里,每个人噙着泪,用尽力气呼唤,但监护仪上的脑电波没有丝毫起伏。1月26日17时22分,在柯城区人民医院,杨建军被宣布脑死亡。

他走得太仓促,仓促到甚至来不及和家人、战友道个别。生前,杨建军曾向队员们讲解巡特警技战法。他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是大家心中永远的记忆。

杨建军,一个充满阳光和快乐的巡特警大队资深警官。在同事们眼中,他是团队的“开心果”,也是他们的“杨叔”。然而,这份看似轻松的工作背后,却隐藏着无尽的辛劳和付出。每天早上7时50分准时开始巡逻,第二天凌晨才能收队,备勤加班、应急处突、抢险救灾更是家常便饭,一年到头没几天休息。

尽管如此,杨建军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用自己的热情感染着团队。他的笑容背后是一个警察满满的温情。有一次和杨叔巡逻,发现一个孩子深夜还在外玩耍,杨叔笑着把他拉到身边,用一样的“孩子气”和他对话,很快打成一片。当他们把孩子护送回家,家人正打着手电满大街焦急地寻找。

这个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的男人,平日里最爱哼的一首歌是《少年壮志不言愁》,最爱的是手里握的那把长枪,就连拍结婚照都要穿上警服。或许正是因为热爱才会不惮于付出,因为热爱才能持久。

作为警队的“教头”,他常对队员们说,“我把你们带出来,就要把你们安全带回去。”队员们说,这个“杨教头”平时看起来笑呵呵的,可一旦进入训练、实战,那张脸总是绷着。业余时间他几乎都用在了研究战法、学习特警知识和技能上,一把枪究竟应该挂在腰间还是别在裤腿上,他也会较真地查上几天资料。就在他殉职的几天前,还在和同事们一起研究如何把警用无人机更好地应用到实战中去。

杨建军相信,只有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他曾开玩笑说:“哪天我不行了,就把我捐了吧。”这句话虽然只是玩笑,但却透露出他对生命的珍惜和对工作的敬业精神。

丈夫离开的这些日子,妻子杨晓燕坚强地处理种种事务,孩子还小,她说自己必须坚强。可当走进卧室,看到照片中那个爱警服爱到结婚都不肯穿西装的男人,正在深情地望着她时,杨晓燕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这间50多平方米的房子,夫妻俩一住就是好些年,但天性乐观幽默的杨建军总能让笑声填满这片小天地。

柯城区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一位母亲在器官捐献登记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位75岁的孙兰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儿子杨建军的遗愿。她的悲痛,尽数写在后面的两句话上:“儿子,妈妈为你签字。”“儿呀,妈签字。”

两个小时后,手术顺利完成。肝脏、双肾脏、眼角膜成为了杨建军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他为5个素不相识的家庭带去了希望。

1月29日7时,衢州市殡仪馆,600多位战友亲属手持白菊花,并肩站立在寒风微雪中,送杨建军最后一程。“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是现在儿行千里已无归期,母心碎了,妈没有力气送儿一程......”灵堂上空,传来的是一位母亲哽咽的声音。老人不忍参加儿子的追悼会,便在前一晚写下一封长长的悼信,以录音的形式,跟儿子告别。

但愿天堂里的杨建军仍身披警服,英姿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