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 花

编剧 邹静之

灯暗,京味儿十足的音乐响起,气派华丽,把人一下带到清末民初的北京城中。音乐逐渐转弱,幕启。

第一幕

字幕出现,有清晨的鸟叫声,接着有阵阵的扫地声,从舞台深处逐渐扫向台前。灯渐亮。

[窜货场大门口。门楼在舞台的左后方,露出一个门口,高大而华丽,舞台后方有几棵树,右边停着一辆洋车。左台口有块可以坐着的石礅。

[天还没亮。

[小力巴扫地。正好在左台口,这回开始往右边扫。扫地刘从窜货场里走出来。

扫地刘:(边扎围裙边说)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富不过三代,穷不出五辈......赶上热的吃热的,赶上凉的喝凉的。命里定的啊。这早晚,(看天)有人还没回家呢,有人才刚睡下,咱们是里外上下,生炉子、坐水、擦桌子,扫地......手不拾闲地干了两个多时辰了。没别的就是出汗啊,汗顺着裤裆直往下流哎(松大腰带抖了裤裆)。知道累不?

知道。

得给累磕头。(喊着给力巴听)给累磕头啊!(小力巴扔了扫帚就跪下给累砰砰磕头,扫地刘,边用脚跟着小力巴磕头的节奏狠跺台板,边用弯曲的右手指在左手掌面上碰着,做着磕头的架势)起来吧,记住了,这早晚能累着,是咱的福分,不累没人给饭吃......福分啊,福分......扫地!

小力巴:(山东口)师傅,今儿头磕得咋那响嗫!

扫地刘:我帮着跺脚来着,不响力巴神听不见。扫地!扫地啊。(命令别人干着,自己进台阶走了,小力巴往台里扫去)

小力巴:(山东口)奴使奴,用死奴。忍着,我忍着,等出头了,我也这么使人。

[樊掌柜的拎着鸽子大跨上,青色的长袍,深色的马褂,清瘦,像影子一样从三道幕中斜着飘了上来。那胳膊上的大跨,像是也轻着。

樊掌柜:......来早了呢。(看着扫过的地,听见了扫地的声音)还扫着地呢......(放下跨,在场子左边的一石礅上坐下)俗话无利不起早。买卖人,都是让钱给坠的......没出息,没出息呢。

[幕里有人搭话。路人:(幕内)哎!樊老板早啊!

樊老板:(做着对话的样子爱答不理地说着,看观众)啊,去鸽子市呢......

路人:(幕内)抓着喜性的没有?

樊掌柜:没有呗,全是吃货......

路人:(幕内)回见啊。

樊掌柜:回见!

樊掌柜:倒腾古董这行,看着干正事的时候少,玩儿的时候多......其实呢不然。心里绷得紧呢。手里有货卖不出去着急,进不来货也着急......一买一卖都是成千上万的大数,心里能不急嘛,只是面子上不露,不露呢。

[话刚说完。

何掌柜带着刘掌柜和王掌柜走上来,追光紧跟其后。此时,樊掌柜像个旁观者一样在暗处观察着(以下三段为写意)。

何掌柜:王掌柜,那幅仇英您要是不喜欢,我这位朋友打算加两百块收了。您就地不挪窝,干挣一百,我也能跟着多落点......钱咱挣了,画归我这朋友。

王掌柜:怎么了!啊?怕我们尔雅堂没银子是不是......(面上冰冷些)

何掌柜:不是那话,您能没银子吗?您买古董敢包圆了,您没银子,琉璃厂半条街就都开不出来了。

王掌柜:哼,别架着我,说点实在的。(其实高兴)

何掌柜:王掌柜(拉一边去说),不为别的,是怕您拿走了,又不喜欢,碍着面儿,送回来又不好意思的。正赶上我这朋友想要,价也出得起,匀给他得了,大家三得利!

王掌柜:明白,这是嫌弃我钱掏慢了,是不?啊?有话明说,想要我的短儿啊?没有,带着呢!(银票)一万对吧,收下。跟您说啊何掌柜,全琉璃厂几千大万的这么痛快买玩意儿的人,没几个,(走过去又回过头来对着何伸出手晃着)伸出一个巴掌来,还得掰下三个指头去......就那么俩半的。

何掌柜:那是,那是。您算头一号。(三人说着,不下,追光暗)

樊掌柜:做人就怕争脸斗气呢。蒙人的被蒙的都得拿着劲,不愿松了这口气。刚才这手叫紧气吃......活拿的玩意儿,什么叫活拿啊,就是货先拿走了没给钱,主意没定呢。这时卖家又带个朋友儿来了,说东西人家也想要,且比你出得起价呢......您不要,他分外高兴呢。你一听,货有人争也就不犹豫了,咬着牙买了......这手叫紧气吃,行里人使的活儿!

何掌柜:王先生,您买的凤头壶,那盖儿找着了,在我这朋友手里呢!

(拿出来给王看)

王掌柜:对吗?

何掌柜:正对。

王掌柜:多少钱?

何掌柜:东西跟您的壶是一套,先甭说钱,您那壶要是没盖就是个残壶。您要不要?

王掌柜:问您多少钱?

何掌柜:人家的东西,价儿我不能开,我是义务给您二位搭个桥,说好了白忙活啊,问他吧。

刘掌柜:一万。

王掌柜:怎么那么贵啊!加一起比卖整壶还贵呢!

何掌柜:您要是不要,把壶退给我吧,我要......

王掌柜:一万就一万,就是死了,也得落个全尸不是。

何掌柜:现钱。

王掌柜:明白。拿上东西,上家拿钱去。

刘掌柜:请!

樊掌柜:这手叫大劈叉,原本就是个整器偏要分着卖,先便宜卖你个壶是少盖的,过后必然把东西找齐了再卖给你,比完整地卖您还挣钱呢......小人的买卖经。哼,不长远,这事大行家不干,大行家不做鸡零狗碎的事儿。灯亮些,时间有一个流逝,一小段音乐,类似于一声锣或者一声镲。

樊掌柜:刘!刘呵!

[扫地刘听见喊上。]

扫地刘:哎!樊掌柜早您呢,抓鸽子去了......

樊掌柜:......里边坐了多少人了......

扫地刘:二十多位了。樊掌柜问您一句,今儿......怎么看着几位爷比平日里都早呢!

樊掌柜:这也用问啊?都等着掐尖呢。(从怀里往外掏茶叶包)先给我沏上,靠右手的桌子啊,离班掌柜远着点,我烦他。

扫地刘:得!我给您沏茶去!(刚要下去)

樊掌柜:等等!(左右看着)刘啊,等等,来,说会儿话儿,说会儿话儿......成家了吗?

扫地刘:谢爷惦着。还没呢。

樊掌柜:(站)今儿我来呢,就为争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一会儿的呢,我必然要与班掌柜争起价来呢,争到了第五口,他要是还跟着,你等我大声地报个价,你就摔个茶壶,把场子惊了,好让管事的落槌......

扫地刘:什么玩意儿啊......

樊掌柜:甭问。事成了,亏不了你呢。

扫地刘:哎,我办!

樊掌柜:让你娶媳妇,买房房啊!

扫地刘:哎!樊掌柜的,要能这样了,下辈子我变牛做马,侍候您......

樊掌柜:去吧......

[扫地刘下去了,樊掌柜站着不动,突然像是刚看见了那辆人力车不对,不放心,飘着过去了。]

[樊掌柜到了车跟前。问话。]

樊掌柜:车里有人吗?车里可有人?!不应我可撩帘子了!!(问)

莲花:(没想到在车帘内)......有。

樊掌柜:什么人啊?

莲花:......您甭怕,跟您的事不挨着,我在这儿等人!

樊掌柜:朋友,风马雁雀,金皮彩挂,您吃的哪碗饭啊。(春典)

莲花:您甭费心了,我不在道上......

樊掌柜:最好了,跟您说一句,可别踹了我的买卖!

莲花:您去吧,隔着帘子,我什么也没听见......

樊掌柜:麻烦您了呢。(看见了莲花的大脚)

[莲花把脚收回。]

樊掌柜:(欲走又回)你是旗下人......老姓是......

莲花:郭络罗氏。

樊掌柜:联着亲呢,我是瓜尔佳氏......话不多说了,买卖成了呢,我谢您呢。

莲花:用不着,您请便吧!

[樊掌柜退着走。]

[正门管事的急出来了。]

管事:樊掌柜的,怎么回事?里面怎么还没动静?

[从里面传来买卖的报价声。

樊掌柜:不急,我这就进去......(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风,气氛变得紧张)

管事:(看着门口喊)还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又对门内喊)老刘,老刘......

小力巴:(冲出来)爷,我师傅正在续水呢!您吩咐吧!

管事:那你在这等着。(低声)等会有位姓洪的大爷到了,马上告诉他。

小力巴:爷,我不认识那位姓洪的。

管事:不会问的,放心吧。

小力巴:哎!

[管事有些不放心地再次看了看,然后走上台阶。他疑惑地看着那辆洋车,喊道。]

管事:那辆洋车是谁的?请靠边一点好吗?

生子:(在车里)好的,马上就开走。(气氛变得紧张)

管事:(回头看向小力巴)......叫他快点走。

小力巴:回爷,知道了。

[小力巴走到洋车旁,突然听到车里莲花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莲花:(在帘子内)兄弟。

小力巴:哎,车里还有人啊?怎么了?

莲花:兄弟,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小力巴:有什么事?我可不认识那个人。

莲花:一会儿有个人来了,你悄悄地帮我把他叫过来。回头我给你点钱作为报酬。

小力巴:好吧,我拿着钱。

[小力巴走进大门。]

[生子走上来,在车边小声地和莲花说着话。右上角]

生子:(小声)我说,听见了吧,人家让我们挪车。

莲花:听见了......等会儿吧。

生子:......我还是那句话,跟着我过,总比跟他过好......

莲花:生子,不用多说了......等到那个人来的时候,你先躲一下吧。

[喜珠子、洪爷、天和来到了现场。生子迅速离开。] [喜珠子扶着穿着讲究的洪爷走上台。左上角]

喜珠子:爷,快点吧,我们早就出手了......我这左眼皮子今天早上就开始跳了。

洪爷:急什么?皇亲国戚有什么急事吗?如果真有什么急事,也得让他们等等我们......尤其是那些买卖人,他们更不应该让我们等......

喜珠子:天和......天和。

[天和穿着西服走上来,看起来有点不习惯的样子,但身材很好,穿着也很帅。]

天和:哎,来了。爷让车子等着吧?

洪爷:等等......从今以后无论是人还是车都要等我们。去看看这里是不是冒牌货的场子......

喜珠子:地方是对的,刚才开车的人已经问过了。

小力巴询问洪爷的姓名,但洪爷并未给予回应,反而表示自己在京城已经无人认识。喜珠子建议小力巴直接报告有客人到访,但管事表示只有姓洪的人才能报。最终,天和带着洪爷进入会场,而莲花则通过小力巴请求与天和见面。

在会场上,各种货物琳琅满目,莲花指示小力巴找到穿洋服的人,并告诉他有人想与他说话。小力巴飞快地跑进大门,而会场内则传出了各种喧闹声。经过一段时间,天和从门里出来,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看着洋车,但并未靠近。莲花在车帘内呼唤天和,希望能够与他谈话。然而,天和并未回应,只是站在台阶上冷漠地看着莲花。

莲花试图与天和重归于好,提议回家结束这件事情。但天和表示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过去的一生已经扎根于贫穷之中,而现在的机会也让他有机会改变命运。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岔道,而莲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最终,天和拒绝了莲花的请求,坚持自己的选择。

喜珠子叫天和,天和应着。

天和:哎!这就来!(说完,要往台阶里走)

莲花:你别走!怨我,我认。你跟我回去,我给你赔不是......(天和还要走。莲花大喊)你别走!别让那骚娘们一叫,你魂就没了,让她等着。(莲花从车里出来了。身子有点重)

喜珠子,还在叫天和。

天和:(不耐烦地回)等等!(看着莲花)

莲花:天和你不看我,看我这肚里有了你的后的分上,跟我回去吧。(莲花衣着朴素,清贫,看着跟天和没法比。这是刚才她不愿从车里出来的原因)

天和:(冰冷着看)......生吧,生去吧,我养着。(正要往里走)

莲花:先别走!

天和:那东西就要出手了!

莲花:不稀罕,卖十万、一百万我一个子儿都不要了......你听我的,咱回去,咱回去卖力气过日子,咱过平平常常的日子,有饱有饿,有困有乏。累了,我给你捏背,唱曲。拌嘴了,呵口气,我哄你。这会儿,咱就当是敲错了门,投错了店了,咱退出来,大不了还是苦日子,咱回去好好过啊......

天和:甭说了,那日子撒了手,就再拾不起来了!

里边争价的声音吵起来了......

何掌柜:两万。

王掌柜:两万五。

班掌柜:三万......

樊掌柜:五万。

嘭!茶壶砸了......(里边大哗。)

扫地刘:对不起爷烫着没有,烫着没有......(一片乱了)

管事:五万有没有,五万!五万,五万归樊掌柜了......

两人静着。

天和:莲花,你回吧,甭劝我了......我人在,心不在了,明说了吧,我还得娶喜珠子......后半辈子我得风风光光地过日子。(说完要走)

莲花:天和,我这儿给你跪下了,你就心疼我一回,咱是夫妻,我这辈子、下辈子、两辈子都对你好,啊......咱回吧!

砰!带着身子跪下了......

[窜货场里边散了......吵吵嚷嚷的人往外出。]

洪爷被簇拥着出来,边下台阶边说着。

洪爷:......别净拣好听的说......跟你们说啊,国倒了可家还在,没别的,有玩意儿,老辈的旗人就是镚子儿没有了,吃碟子吃碗吃花盆也够吃两辈子的......

众人:那是......那是。

喜珠子:天和你去哪儿了......东西眨眼的工夫就卖了,快来呀,来扶着爷。

天和:你们先走......

喜珠子:快来吧。(上手一拉,闪出了跪着的莲花)

天和跟着管事走,不管莲花跪着。洪爷早就看见了跪着的莲花,看着。管事:洪爷,那您得多照顾我们大家伙儿。何掌柜、王掌柜都应声说:“托您的福......”樊掌柜托着锦盒在旁边站着,像是没听见人说话。

洪爷:哟,怎么还有跪着的啊!(众人目光都看着了跪着的莲花)这是知道卖了钱了......(从怀里往外掏银票,数出一张)天和,给她......

天和接过银票,过来给莲花。他把莲花拉着站起来,把银票塞给她。莲花站着不动,场面静。

洪爷:怎么,连句谢都没有吗?(莲花不动)啊!!

莲花:(由弱到强)舅爷,你,别在这儿摆臭架子了,我谢,天底下我磕一万八千个头,谢也谢不到你这儿!跟你说,东西是我的,你把银票还给人家,把东西还给我!

洪爷:呸!真给爷我丢人,可四九城打听去,我洪爷什么时候拉出屎来往回坐过!

莲花:东西是我的,我不想卖了,你把东西还给我......还我。(走近了,冷静,逼紧)舅爷,别逼我往外掏东西。

洪爷:你能耐。

莲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咱们从此两不沾了。(众人都愣了)

洪爷:莲花,你这是当街上撕我的老脸呀!天和你就不能管管她!(不怕)

[天和刚要动。

莲花:谁也别动......(静静把枪掏出来了)你们谁买的玩意儿,把它还给我。(枪指着众人)

樊掌柜:(拿出东西来。交给洪爷)洪爷,银票,银票!您还我吧,怎么把枪都亮出来了呢!(锦盒递给洪爷)

管事:(乍着胆喊了一声)不,不,不成!

[莲花“砰”开了一枪!

莲花:跟你们说,枪是真的。舅爷把钱还给人家。

洪爷把银票掏出来了,还了......

莲花:(亲切)天和把东西抱好了......跟我上车,咱回去!

[天和不动。

莲花:(平静)天和,听见了吧?

[天和从洪爷手里接过锦盒。

莲花:几位爷对不住了,这事就算了了。天和来扶我一把,咱上车......生子,生子!(冲幕里喊)咱走了!

生子:哎,来了。(从幕里边应着边跑出生子来)

[生子打帘子。

天和与莲花上车,众人都静静看着。

[帘子放下了。生子把车把端起来......]

[众人看着车端起来走了......]

车刚走了两步,突然车里“砰”的一声枪响。生子撂下把就趴下了,众人都吓得抱头趴下,唯有洪爷站着。接着“砰”又一枪,再一枪,静了,蹲着的人都不敢动。三轮车里冒出烟来,洪爷一人站着,静场。过了会儿,洪爷慢慢过去了,把车帘子撩开,莲花与天和都死在了车里。洪爷把一个穿了洞的锦盒抱了出来,打开碎了的瓷片洒在台上。

第二幕:字幕显示为“第一幕前场六天”,场景设在城南苇子坑边上。此时正值秋虫唧唧,远处山坡上有人吊嗓子唱戏。灯光渐亮,莲花和生子坐在台中的大台阶上、石头上或石头凳子上。莲花感叹:“早起的人可真多......”生子则回忆起过去:“看着唱戏挣钱,都想吃开口饭......一百个蛤蟆出不来一个......小时我还练过两天呢,记着吧莲花,那时候,咱在大杂院里住着。”莲花痛苦地说:“......什么也记不住了。这会儿我一天一天地记着的就是天和他对不起我!!”生子劝说莲花跟自己走:“莲花跟了我吧......三年前要不是我让抓了丁,可真没有天和什么戏。咱们是好好的一对......莲花跟了我吧。”莲花犹豫不决:“......生子,再别说那话了,我有家了。”生子劝说不成,试图拉莲花跪下来答应自己,但莲花拒绝:“生子别乱来,不成,不成。”生子心疼地安慰莲花:“莲花,你干吗呀这是。你!(心疼)”莲花抽自己的嘴巴子,表示自己很痛苦:“我苦呢。我没出息,天和让我过不去了......我心里难受!”生子劝慰莲花:“莲花......”

第三幕:字幕显示为“第二幕前场六天”,场景继续设在城南苇子坑边上。此时唱戏吊嗓的声音此起彼伏。莲花终于下定决心,对生子说:“不想了,你应了我吧。”(静场)

生子:莲花,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惊喜。

莲花:(惊讶)什么惊喜?

生子:这是我从坟头石板下找到的一支枪。虽然我没有用过,但我可以教你如何使用它。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支枪不是好东西,用不好会伤人。所以,你要慎重考虑。

莲花:(紧张)生子,我真的很后悔让你受委屈了。但是,如果我遇到了危险,我会想办法保护自己的。

生子:莲花,我不是舍不得这支枪,而是担心你会因为它而受到伤害。其实,我们可以用其他方法来解决问题。比如说,你可以跟我一起面对天和,告诉他你的感受。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理解你的。

莲花:(感动)生子,你真是个好人。我明白了,我会跟你一起面对天和的。谢谢你!

生子:不用谢,只要你能开心就好。不过,你要记住,天底下人心可换不来人心。所以,你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莲花:我明白了,生子。我会注意安全的。现在,我们先去见天和吧。

生子:好的,我们走吧。记得要勇敢地面对问题,相信自己能够解决它们。

莲花:(跪下,对着观众)祖宗,惊着您了,您有再大的福荫,连我的脚尖都没照着过。我苦啊,没沾着您的福,你也别埋怨我丢人了......真到了阴曹地府,我不说是您的后人!莲花我是被逼无奈,我得拿着这玩意儿(拿起枪)让天和他回头!......他不回头我就给自个儿用了......我到地底下好好地孝敬你去!!(把枪揣起来,快下)

[幕落。音乐起,高亢的人声,有些悲凉

第三幕

字幕:距前一幕十五天。

[六国饭店大套房。

[豪华大套间。外边是客厅。内有三个睡房门,客厅是40年代的流行沙发......落地灯,各式的家具。

[落地式收音机前,天和光脚穿着睡衣、拖鞋,耳朵贴着喇叭那儿,在听余叔岩的唱段......很投入,跟着哼!(当年北京市拉三轮的也都有几口唱......)

[洪爷人没出来,里边闻鼻烟的两个大喷嚏先响了......喷嚏到人出。华丽的睡衣、睡帽,白丝手绢擦鼻子。

洪爷:......正经的洋烟,通神......土货不成,就是天蕙斋的都......不(阿嚏)成。

[边说着边去雪茄盒旁边取雪茄......

[一眼发现了耳朵贴着收音机的天和在听戏。

[洪爷看着天和那个下三烂的样儿,不高兴。

洪爷:听话匣子,别挨那么近......(天和没听见,入戏)哎!说你呢!

天和:......舅爷,您起来了,给您道早安。

洪爷:我说你听话匣子别离那么近,这不是有现成的沙发嘛,坐下来好好地听。该品茶品茶,该喝咖啡喝咖啡,嫌那玩意儿声音小把声音开大了,干吗非得贴着听啊!

天和:这么听惯了......不这么贴着,像是拢不住神似的。

洪爷:不好看!回头真进来位客人,瞧见你这模样,多一句都不用问,一眼就断出来了,是个站街口柜台边上听蹭戏的主儿......那咱这玩意儿还怎么卖呵。房白包,衣裳白穿,架子白支,白热闹了。

[天和被说不过,在沙发坐直了。

洪爷:哎!这就对喽(把根雪茄递了过去。先让看牌子)记住了牌子——大号的高路分拿。

天和:高路......分拿。

洪爷:别起来,我给你点上。(噼啪地打着打火机)哎对啦,把腿跷着点......就说听戏呵,听话匣子那不叫听玩意儿,过了电的唱,味都走了。要说讲究,最不济的也得听唱盘,一张一张地花钱买,想听哪段听哪段;再讲究点的,园子里包个厢座,有好角儿好戏码时过去听听,听完了就走,没好戏,就那么闲空着。最为有头脸的是把角儿叫家来唱堂会,想听什么点什么。上海远不远,钱使到了名角一样去。(顿拐杖)这才叫听戏......

天和:舅爷,我明白了。

洪爷:明白?皮毛!我听了一辈子戏了,都不敢说明白了,这里的规矩多了......喜珠子!喜珠子起了吗?

喜珠子:起了。(应着声出)

洪爷:喜老板,我们这正说着戏呢。您受累,来段醉酒吧,四平调那段,我跟着您打鼓板呵......

喜珠子:大早上刚起的,嗓子不在家。(嗽嗓子)

洪爷:甭拿着呵,甭拿着。这不是为了调教天和吗?

喜珠子:谁知人家爱听不爱听呵。(递话儿)

天和:(谦恭)爱听,就好听戏。

[天和站起来了,看着是真想听戏。

[喜珠子到了天和跟前。喜珠子试了两声嗓子,看着天和。

天和不好意思看着。(这时还淳朴)

喜珠子:好嘞,我回屋儿里准备准备去。

[天和跟着看着喜珠子。

洪爷:坐好了听,不要看,听戏,听戏,听的是唱,不看。尤其碰着旦角甭跟没见过人似的,浑身上下地用眼珠子剥人家衣裳,那不行,不雅,闭上眼听......哎!对!好了!(天和非常配合地闭眼,听起来,洪爷在一旁指点着)

樊掌柜在左台口上,冷眼看着

樊掌柜:人在场面上走呵,不讲究排场不成。不讲究,那些个专看着你衣裳做派掂分量的主儿,就把你给看轻了。但排场讲过了也不成,山外有山,要是到哪儿你都显摆着,几斤几两全在面上,那一眼人家就断出你是个暴发户了......得知道进退......分寸,就是分寸难拿......

洪爷:天和你听着呵,比如说,咱想卖玩意儿,这满世界求着人买,和搭上架子等着人来买,一定价钱不一样。别看咱现在住饭店,置行头,下馆子,包戏子,看着挑费大,但回头赚得一定比用出去的多,明白吗?(天和点头)......点头了呵,明白就好,真要卖萝卜用不着费这力气,卖古董一定得这么办。(洪爷说着走到右台口)

[何掌柜、王掌柜都相应着谦卑地上来了......左上,先到右边跟洪爷打招呼

樊掌柜:(站在边上悄声地说着,不跟前边两个何、王掺和)古董这行,大买主一定是一个人来去的,来的人多,中间必有骑驴拼缝,掌眼出主意的;再么是钱不够,想伙儿着买的......这样来的都不能算是大行家呢。

何掌柜:(对天和说着)这位爷,好大的阵势呵,弄得我们来一趟都得换行头。

天和:(学着拿劲儿了)......瞧玩意儿啊!(劲儿拿起来了。洪爷看着)

王掌柜:您让我们开开眼。

天和:甭跟我说,我跟买卖人不过话,跟我舅爷说去......

何掌柜:得,洪爷!

王掌柜:洪爷。

洪爷:来了?

王掌柜:呵,您让我们长长见识,开开眼。

樊掌柜:洪爷,真不好意思,让您的朋友拿走了东西。下次再给您吧。

洪爷:真是不巧,我朋友已经拿着银票去开银号了。你们请回吧。(两人离开后,洪爷对天和说)天和,你得学会分辨真假买家,不能让他们随便看货。

天和:舅舅,我会注意的。

[樊掌柜悄悄走到洪爷身边,自言自语地说] 哪一行都是一样的,情分第一呢。不能上来就说买卖。就像进了前门外的南音小班,还得讲究有十天半月的帮衬呢。等到了眉眼之间有了来往,才有后话。老话说的是嫖情赌义呵,单为了上炕去的主,除了力巴就是生虻蛋子。不讲究呢。

樊掌柜过来问洪爷今晚要去哪儿,洪爷还没拿捏好。樊掌柜邀请他们去吃牛排、听大轴戏、华清池泡澡、抽口烟,还说今晚就交给他了。洪爷称赞他是会办事会说话的人,看着谦卑实际上很厉害。最后决定叫车走人。

喜珠子换好衣服后,被天和叫着叫不出口。洪爷告诉她以后叫珠子就好了。然后大家离开,留下莲花在台上表演。茶房急急忙忙追上来,但场景转移到后台。

茶房:大嫂您站住,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让您随着性地找人......您别往里进了。

莲花:我找天和。

茶房:没这人。

莲花:找洪舅爷。

茶房:没有!有,也不敢让您进去......谁知人家想不想见您......

(莲花不听还要走......茶房追上来,把她嘴捂上了。)

茶房:可不能喊,您知这里都住着什么人呵。您回吧,我帮您留心着,您先回吧!(把莲花劝下去了)我留心了。(劝下去)叫什么。

莲花:天和。

茶房:得,我记住了。(劝着下去了)

(台上静了一会儿。后场表演,灯亮)

又是大套客厅。天和从沙发上坐起来!刚坐起来,喜珠子穿着睡衣,从一个小套间里生气着出来了......

天和:我......我找烟抽。(找理由)

喜珠子:......干吗不进来?!

天和:我......我找烟抽。(找理由)

喜珠子:拿出烟扔给他。砰!给他点火!

喜珠子:......嫌我风尘是吗?!(质问)

天和:......活到今天,从来都是人家嫌我,我没嫌过人家。

喜珠子:心里头有什么话,说说。

天和:......生分。

喜珠子:......什么?

天和:这日子我过着生分,吃穿住,行为派头都生分,我原来是干活出汗的力巴,这会儿坐着就出汗,不自在。

喜珠子:瞧你说的,穷日子过不了,有钱的日子还不会过吗?

天和:实话说吧,我没钱,不单这辈子没有,上辈子也没有......乍一让我这么过,心里虚得慌。

喜珠子:谁让你来的呢?

天和:......为了卖东西!

喜珠子:那东西真就那么值钱......

天和:见过三万五了......

喜珠子:多少?!

天和:有人出到三万五了,没卖。

喜珠子:三万五啊,够开两个大厂子了!你心可真大,还说没钱呢。

天和:......不踏实。

喜珠子:穷命,来,你坐近点......

(天和坐近了)

喜珠子:(小声)不怕老东西把你的钱哄了去?

天和:说好了的数,成了给他一成半......是远亲,信得着。

喜珠子:那我呢......(天和不知怎么回答,想着。喜珠子站起来,亮身段)我合不合尺寸?

天和:衣裳?

喜珠子:人!有样儿吗?

天和:......有。

喜珠子:......把我娶了吧,哪怕当个小的。算是救了我了......

天和:救你?看着你可风光呢!

喜珠子:我是你舅妈,面上的苦我比你还多......打小爹妈就没了,头上插草卖给人家学戏,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村,哪个店儿的。从五岁开始,无冬立夏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吊嗓、练功、打出手、踩跷,伤了碰了,打摆子发烧,都不让歇着。动不动就是一顿打......现在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谢谢你,老天爷让我成人,出落了......看着我现在风光,是吧?

天和:是的。

喜珠子:(伤感)真会瞧人......(风情)

天和:不是听你说这些话,我真的看不出来!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喜珠子:好人家没人娶我,有钱的只是做做戏,穷人又养不活我......你娶了我吧,算是做回善事了。(艳)

天和:......(怀疑)这话是舅爷让你跟我说的吧?

喜珠子:呸!......我可还没那么贱......拿着自己的苦情卖给别人当作料......跟你说,我脱了胭脂,换身衣裳,跟街上的小媳妇一个样......你不是喜欢听戏吗,我还能唱,跟了你我能好好地过日子,让你天天听不花钱的戏。怎么样?

天和:我有媳妇。

喜珠子:那不重要。

天和:......我要问你个想不通的问题。

喜珠子:说吧。

天和:如果我是个没钱的人,你会跟我吗?

喜珠子:不会。

天和:那你现在觉得我是个有钱人?

喜珠子:你要是没钱,我才不会跟你浪费口水呢。

天和:我有钱?

喜珠子:当然有钱。

天和:(恍然大悟)这么些天来,住饭店、穿洋服,舅爷怎么教我,我都觉得不自在。为什么?因为我没把自己当成有钱人。看着这些天这么花钱,心里总是不舒服。说句没出息的话,梦都没这么想过。可是刚才那一瞬间,您的一两句话、一个眼神,我的心转过来了......不得不信了。我确实有钱了,我是个有钱人了。

喜珠子:你当然是有钱人啊。

天和:我有钱?

喜珠子:当然有!

天和:我是有钱人!

喜珠子:没错。

天和:好了,喜珠子,这么些天我一直没叫过你的名,总觉得自己是个穷人,差得远呢,这会儿我第一次叫你,你得答应我。

喜珠子:哎呀。

天和:我有钱了就不拘束了。那我得按照有钱人的方式生活,是不是?

喜珠子:还需要这样审视自己吗?

天和:你别笑,我真的信了。刚一有钱的人都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不敢相信啊,没想到。那好吧,有钱了,不按照有钱人的方式生活也不对吧?

喜珠子:也不能这样过,别人会说你装穷、抠门儿。

天和:有钱了该怎么过?

喜珠子:先随心所欲。

天和:不管不顾?

喜珠子:凭心而行。

以下是根据您提供的内容重构的段落结构:

天和:那这会儿,我该干吗?喜珠子:你说呢。(艳)天和:我这会儿是个有钱人了,你又在身边,香香的,搭着是大半夜,又说了那么多的体己的话......那我就该(上手要抱)?喜珠子:你算是明白过来了。(上手来拉)天和:等等!等会儿,我还得问一句,那我大半辈子明白了的是非呢......还有我媳妇呢?喜珠子:还是没转过来。是非都让钱给迈过去了。天和:从哪儿迈?喜珠子:从钱上就迈过了。有钱了人家量你的尺子就不一样了。打个比方啊你要是个皇上,有个三宫六院的谁说你呵?你要是个穷力巴找个三妻四妾,那人家得拿唾沫啐死你。天和:都是人。喜珠子:不一样。要么争着奔着的呢......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听过吧。

以下是重构后的段落内容:

天和:那这会儿,我该干吗?喜珠子:你说呢。(艳)

天和:我这会儿是个有钱人了,你又在身边,香香的,搭着是大半夜,又说了那么多的体己的话......那我就该(上手要抱)?

喜珠子:你算是明白过来了。(上手来拉)

天和:等等!等会儿,我还得问一句,那我大半辈子明白了的是非呢......还有我媳妇呢?

喜珠子:还是没转过来。是非都让钱给迈过去了。

天和:从哪儿迈?

喜珠子:从钱上就迈过了。有钱了人家量你的尺子就不一样了。打个比方啊你要是个皇上,有个三宫六院的谁说你呵?你要是个穷力巴找个三妻四妾,那人家得拿唾沫啐死你。

天和:都是人。

喜珠子:不一样。要么争着奔着的呢......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听过吧。

天和:老话。

喜珠子:有钱了也能使磨推鬼,你信吗?

天和:可以反着了!

喜珠子:反着。

天和:是呵,那我原来看不惯的...

莲花:怎么了?还没发生什么事呢,你人都不在了。今天为了找你,我扮成送吃食的老妈子才能进来......听见了吗?脱了衣服!旧衣裳我带了,换上,咱们回家。

天和:我不脱,东西是你让卖的,事情是你安排的!这会儿眼瞅着该有钱了......我不脱......(两人开始争吵)

莲花:真是衣裳长精神,几天不见话都横着出来了,脱!

天和:不脱。

莲花:(突然)天和!这事不能办了,偏了,您知道吗?东西咱不卖了,回家......你这一天天在洋房这么待着,我受不了,受不了的滋味比受穷还难过,咱回去,回家去啊,咱该怎么过怎么过,实在过不下去,咱再说。这会儿不行,不卖了,你脱了衣裳咱走......(喊叫着)

[天和愣住了。

莲花:怎么着,还让我给你跪下啊。走,东西是我的,我不卖了!

洪爷:(从里屋出来了)成!上赶着不是买卖,有什么呀!卖也是你说的,不卖也是你说的。是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莲花:不卖了,舅爷,事是我求你的不错,可现在我看着天和他生分了,不卖了。

洪爷:我不跟你多说。喜珠子,喜珠子给柜上打电话,结了账咱们走人......咱们可犯不上劳心费力地在这耗着。

[喜珠子梳着头出来,不正眼看莲花。

喜珠子:......打过了!柜上这就来人。

[话音刚落,茶房上。

茶房:几位爷早啊!要结账是吗?(没人应话儿)账理清了,给几位报报......吃住,带治办衣裳,外加叫车送餐洗衣裳拢共十五项,五百一十三元五角八分。......哪位会钞。

[天和看着莲花。

莲花:钱不是我花的,别看我。

[所有人站着不动。

[莲花站着。

[茶房也不敢催,站着。气氛尴尬。

洪爷:......行了!知道数了,你们先回去吧!

茶房:哎!账单子给您留在这儿了,几位歇着!(退下)

(静场)

洪爷:跟你们真是丢不起人,不是说不卖了吗?结账走人啊!

莲花:我没钱!

洪爷:晃犯儿啊!洪爷我活这么些年可没这么被耍过......天和你小子倒是说话啊!待会儿还有日本客人来呢,我拿什么话回人家!天和!

天和:......

喜珠子:爷,依着我,您甭生气,人家家里的事,让他们再商量商量......我陪您下楼吃早点去......

[喜珠子和洪爷下去了,其他人走了,静场。

莲花:她心疼你了......截话,他心疼你了,为你截话打遮拦呢,她心疼你了!

天和:没有。

莲花:我听出来了!她可是心疼上你了,跟我说,你跟她怎么样了!

莲花:天和,你怎么了?

天和:没事,莲花,别担心。这东西还得卖,眼看着就见着钱了。

莲花:天和才这么两天没见着你,你可变了样了,我不放心了。

天和:我变什么了?

莲花:你连人都不认了,你还说没变啊。

天和:你要不放心,回家收拾收拾,也搬过来,咱们一块儿住着。等卖了钱,咱合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行了吧。

莲花:(看着帅气的天和)我回家收拾东西去。

天和:收拾了回来。

莲花:那我可怕。

天和:怕什么?

莲花:怕你这会儿把我支走了,你们好挪地方,让我再找不着了......(近着,看着自己的天和)

天和:那你在这儿待着,我回家里等去!(说着要走)

莲花:老娘们卖玩意儿,我怕受欺负......(更近更亲)

(莲花欲亲吻)

天和:甭闹。

莲花:几天不见了,我想你,没心肝儿的,穿上衣裳就忘了人!天和,这些日子你可让我做的梦都是疼的,(看着沙发)多软和的床,多松的毯子......天和你?

天和:莲花我说一句话你得信我。

莲花:你说。

天和:......我不能不是人了!

莲花:话接得多快,想过和她,是吗?

天和:我不能不管不顾了。

莲花:量你也不敢!(话冲可心里高兴)天和,你过来,你要真不是东西了,我买杆枪崩了你......(用手指点天和的头,天和愣着。莲花说着就起身,把食盒腾空了。要走)

天和:干吗去!?

莲花:你等着我啊,我回家交代交代,就回来!

天和:......去吧。

莲花:我也想明白了,我过来跟你们一块儿过。不行了我就扮个老妈子,天天看着你我心里踏实。

天和:......用不着,买几身好衣裳,咱该是夫妻就是夫妻。

莲花:花那个钱,那得多贵啊。

天和:莲花,咱有钱了。

莲花:是啊,你这么想了。

天和:不用我想,人家都这么看咱了。

[天和抱过莲花来。亲了一下。

天和:(飞快又放手)快去吧......我等你啊。

[莲花甜美地站了起来。

莲花:天和,就这么几天,你算调教出来了,行,我真认不得了。我走了。(出屋)

天和:快去快回啊。

[天和坐回到沙发上。点烟......

[洪爷、喜珠子影子一样站在后边。

洪爷:人走了!

喜珠子:刚才在楼下看见了......真到了街上人也不那么显老!

天和:......还回来呢!

[两人听到后愣着。

洪爷:搅局!

喜珠子:那咱怎么办......(眼睛看着天和)

第四幕

字幕:距离上一幕十五天前。

[天和和莲花的穷家,位于舞台左侧,是写意的,实际是空场。]

[天还没亮。]

[莲花挑着灯笼拉着天和从左边上来,天和穿着长衫,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扯着长衫。]

莲花:天和,快点,快点啊......你别老拽那衣服!

天和:......穿不惯,没穿过......

莲花:净说那不靠谱的话,我好容易借来的,正经点儿!

天和:不就是去鬼市卖件东西吗?又不是卖人去,还得换身皮。

莲花:......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跟你说天和,大清早的你别惹我生气。卖人,这日子再这么过,还就得卖人了......快(拉天和,天和不走)......跟着你我真是着不完的急。卖东西是不假,可这东西不是萝卜白菜,到底值多少钱咱也不知道,再说了这东西绝不是平民百姓家该有的,你穿件长衫给人家开个好价钱,人家也信你......(给天和整整衣服)瞧,这不是挺好的嘛!跟个先生似的。

天和:身上像了......肚子里没有......

莲花:......(生气)见不得你这副德性......要不是你对我好,我他妈的蹬了你......

天和:......还不知谁蹬谁呢!

莲花:嘿好!长行事了,会顶嘴了(点天和头)回头你蹬了我试试。来,快把这半块窝头吃了!(挎卖干果、烟卷儿的篮子)

天和:要不还是你去吧,我去攒口儿等活儿去!好歹也能挣个仨俩的!

莲花:天和!你别总跟我这儿打磨磨好不好!老娘们卖东西受人欺负,你不知道啊!要不是为了多卖俩儿钱,我犯不着跟你生闲气。走吧!

[以下两人边走边说,后边边换鬼市的景。]

莲花:听话啊,有看上的就大着胆地给他开个价儿,不怕开高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东西要是个宝贝,可不能要低了......

天和:高啊低的,上琉璃厂一问不就知道了?

莲花:不是跟你说了嘛,不成!让行里人瞄上了,商量好了绷着你,你一点辙都没有!这路事,你不懂。

[鬼市到了。

[突然台上上来了各种各样的灯......有灯笼、有气灯,有电石灯,有油灯都晃着上来了。

[人多,有摆摊的卖一堆的,有就拿了一件东西在卖的。

[有看好了东西在袖子里还价的,有买卖成了交钱点货的。这个站起来,那个蹲下,这个蹲下,那个站起来。人多声音不大,都悄没声的。(这场戏要热闹)

[这些人都在灯下晃着......

这里的舞台比较写意,演员一开始四散着,不一会儿就三五成群,聚成了几堆儿。最左边是铺开了摆摊儿的,第一个说话,聚得人比较多;右边一点儿是青子;中央偏右的是刘掌柜;樊掌柜依然在左台口,后上;何掌柜说话时从后台前插到台中说,之后到右台口;天和莲花先从右边下场,不久后从右边晃出来。这个过程中也有上有下,演员穿插走位。

甲买主:(掏钱)东西我要了,跟你说天亮了,我要是看着不对,可找您退货啊。

甲卖主:看您说的,我见天地在这儿,看不好了您拿回来,我再加一成收您的,本来就没挣您钱!

(这上下两段可以一起演)

乙买主:什么呀!

青子:(有点紧张)瓶子。

乙买主:还有什么?

青子:缂丝的四扇屏!

乙买主:怎么没带灯啊!

青子:您那边借个亮看看吧,着急出来,没备着......

[闲逛的买主中间有刘掌柜、何掌柜、王掌柜(还是那三人)]

[樊掌柜这次拎了个纸灯笼,幽幽从台右上来了。

[王掌柜上来没话找话。

王掌柜:何掌柜,您这打着白灯笼这是等谁呢......

何掌柜:(还是那三个人)等鬼呢!

王掌柜:哟,您这是跟谁啊,我可没说您什么。

何掌柜:打着白灯笼,依着你我该上坟地是吗?

王掌柜:我就这么一说。玩笑呗!

何掌柜:(生气)我不识逗!

王掌柜:得了,惹不起我躲着点。(走了)

[天和挑着个灯笼,受气包似的站着台口。右台口,被何掌柜白了一眼

天和:大清早跑这儿站着受罪来,不如干活儿出汗踏实,老话,辛苦钱,万万年。

[莲花挎着烟筐子走过来走过去,边吆喝边看着......

莲花:小蜜蜂,大双刀啊、哈德门、红锡包啊......卖烟卷儿呀!洋烟卷儿,桂花糖。(走到天和面前......)

莲花:你倒是喊一声啊!不喊谁知你干吗的......

天和:喊什么呀!

莲花:有东西卖!

天和:喊不出来!

莲花:那把东西亮出来......

天和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青铜器,不停地闻着。莲花在一旁吆喝着:“怕什么,怕什么,甭吃饭了......快亮出来,喊!”这时,文人李先生过来挑灯看着天和的东西。看过后,李先生说:“谢您,收好了。”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樊掌柜看着四周,四处走动,说:“常来鬼市的买家不用看东西,看人就成了。天天来摆摊的你不用去看,从他那儿您捡不着漏。有没见过的生客来了你得过去问问,备不住就有传家的玩意儿......可是也有那路力巴穿长衫的(看着天和)假人物手里有不了什么正经的玩意儿。”

就在这时,贩子甲上来要拦正拿着青铜器拿鼻子闻的刘掌柜。刘掌柜说:“谁啃了,我闻闻......”贩子甲说:“又不是买女人用的粉儿,怎么还闻啊!”刘掌柜回道:“怕你是尿坑里起出来的!”贩子甲说:“真有您的,得,闻吧!”

樊掌柜接着说:“鬼市与铺子里的坐商说出的话都不一样,斗嘴争风。做托砍价,两边都横,不像买东西,像是抢东西的,不这么着不行,争的是那股子气势。在这儿只有较着劲才能把东西买下来。”

刘掌柜说:“呸,好味,你自己闻闻。”贩子甲说:“我不闻。”刘掌柜说:“尿坑里的玩意儿。”贩子甲说:“哎!哪儿那么多的话,不要你走人,踹我的买卖是吧!”刘掌柜说:“我说实话。”贩子甲说:“我他妈揍你......”(两人拉巴起来了。众人劝开)

樊掌柜回到左台口说:“看着东西不对了,话可不能直着说出来,说一句‘看不好,您收着吧’,两边就都能明白了,非要把话说明了,那还有不打起来的。”

这时,文雅的李先生带着一个拄着棍的老头上来了。老太爷用南方文明口说:“人在哪里!”李先生回答:“刚还在呢,哎,在那儿呢,打白灯笼那个......您先坐这儿(老太爷坐在台口的一个路边茶馆的椅子上)等着,我给人叫过来!”老太爷说:“东西要看准了!”李先生回答:“刚在灯底下照了一眼,是件让人心跳的东西!”

李先生跑到天和跟前说:“哎,这位先生,玩意儿没出手呢吧!”天和说:“没......没有(还惊呢)这儿怪乱的!”李先生说:“他乱他的,咱交易咱的,第一次吧。”天和说:“头一回!”李先生说:“实话说,我眼力也不成,刚瞄了一眼你手里的玩意儿。这会儿找了懂行的来给掌掌眼,你受累移两步驾!您受累!受累。”

天和刚被惊住了还怕。莲花在一旁吆喝着:“怕什么,怕什么,甭吃饭了......快亮出来,喊!”这时,天和紧张地说:“东西,我......我不想卖了......”

李先生坚决地拒绝了:“可不能亏了你,你往后退两步,老太爷有身份,不愿跟你这么近。”莲花在一边看着,生气地吆喝着,从后面推了一下天和。天和无奈地跟着李先生走到了一边。

老太爷坐在椅子上,天和拿着东西走到他跟前,挑起灯笼为老太爷照亮。老太爷接过东西,不看先摸了一下底部,然后略微探了探底,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樊掌柜走过来,笑着说:“瓷器对不对?不用看,以手略探下底,就知一二了。讲究的是美人背,孩儿面,底只是细还不够,还要糯。”他摸到了上面的字,有点吃惊地说:“怎么,还刻了款吗?”天和挑着灯笼一言不发。

老太爷问:“这是什么字?”天和回答:“诗!”老太爷翻过来看了看,说:“挑灯。”然后拿起李先生的花镜递给他。接着又问:“什么诗?”天和没有回答。

此时莲花已经远远地站在一旁,不再吆喝。老太爷看着手中的瓷器,手都有些颤抖。他问李先生:“这是一件乾隆御题均窑水仙盆,宫里最上品的东西。他开价多少?”李先生回答:“没说呢!”老太爷又问:“就他一个人吗?”李先生说:“没见着别人。”

老太爷紧张地说:“好,好,且不可紧张,不可紧张。沉住了气,好东西别买炸了!”李先生问:“那应该多少钱合适?”老太爷说:“他不像此行中的玩家,听他的。”就在这时,旁边的摊位上发生了争执。甲摊主责怪乙摊主作假蒙人,乙摊主则称甲摊主也卖假货。双方打了起来。

天和有点害怕,紧紧抱着手中的瓷器寻找莲花的身影。但没有人理会他。这时,老太爷走到了天和这边,问:“这位先生,家里祖上在宫里应过差吧?”天和回答:“老辈的旗人!”老太爷称赞道:“东西不错。就这么一件吗?”天和说:“这东西也就有个一件半件的,不能多了。”老太爷点头道:“说得在理。打算多少钱割爱?”天和伸出一个手指说:“一百......”(天和有些不知所措)突然站起身想找人,却发现莲花不见了。过了半天,他才伸起另一个手指。

李先生说:“一千。”(天和有些吃惊愣住)老太爷坚定地说:“好,我要了!”天和站起来想找人,却被老太爷一把抓住手指说:“一千。”天和有些吃惊地看着老太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老太爷说:“家里急用,现钱。”

老太爷:当然给现钱......(掏钥匙给李先生)快回家拿钱去!快去!来,这位先生坐下,我陪您等着。(拉天和)

[樊掌柜在暗处看着。

[莲花也看着一切。

[天和看不见莲花,只好坐着,刚坐下。

[这时只见下定了决心的莲花突然冲上台来。李先生还没走开......

[莲花冲上来就给天和一个大嘴巴!天和惊了。

莲花:臭东西的,我就知道你上这儿来!(天和蒙了,老太爷、李先生也蒙了)祖宗留下的东西也敢往外拿,读书读傻了是吧,明理的事儿都不懂了,啊?!把东西给我!

[天和完全被打蒙了。

天和:你!

莲花:你什么你,还有什么说的,把东西给我。(一下抢了回来)

老太爷: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李先生:哎!什么人啊!哎!东西我们要了......要了。

老太爷:说好了一千块钱要了!

莲花:起来,走!(拉起天和)对不起二位爷,家传的东西不能卖,多少钱也不能卖,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兄弟人穷志短了,不懂事,偷着拿出来的,不卖......我们不卖!(拉着走)快走。

李先生:哎,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哎!

天和:莲花你。

莲花:走!

老太爷:(上手拉住了)不要走!说好了的价,怎么反悔啊,这不行(上手要抢)。不行!

莲花:不行,你把我杀了,你把我杀了啊,跟您说祖宗留下的东西,杀了我也不能卖。

李先生:那再商量商量,那你多少钱卖!开个价啊。

莲花:多少钱也不卖,走!

李先生:再商量商量。

[莲花急拉天和下去。

[樊掌柜的看着。

老太爷:(愣着台口失神了)说了,别买炸了,别买炸了,还是买炸了!我喊一千干吗,一辈子见不着一回的玩意儿,给买炸了,老了老了,压不住阵了!(啪,抽自己嘴巴......)

李先生:老太爷,你别,你别价呵。

樊掌柜:买东西讲究的就是巧买巧卖,漏不好捡,捡不好就炸了,他十块都想卖的东西,您给一千,还有不炸的吗?买炸了的东西,就再不好往回拿了。(要走)也好,炸了大家有机会。(天也亮了,吹灯笼走了)

[街上二荤铺门口。灯暗着人都左边撤了,灯亮]

[莲花、天和、洪爷,右上,走着说话]

莲花:舅爷您听听,一个指头刚伸出来,人家一千大洋就着急忙慌地开出来了,这东西值多少钱,咱说得准吗?

天和:不少了......

莲花:你别说话!听舅爷的。

洪爷:这玩意儿值多少钱,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卖东西,尤其是要想不洒汤不漏水地卖出去,就得花大工夫摆好架势卖。你们也别乱了,交给我吧,卖了钱我全都给你们送去,算是帮忙跑腿了!

天和:能比一千多......

莲花立刻拉住了天和。

莲花:舅爷这样吧,让天和跟着您,你正好教教他。

洪爷:不放心是吧。

莲花:不是那话......也让他见见世面,东西卖好了,许您一成的利,卖一万给您一千,卖两万您得两千......您要嫌少,再补点!

洪爷:那可就不是这么个跑鬼市的卖法了。

莲花:您说。

洪爷:那得把摊子支大了......天和要跟着也得摩登起来......

天和:我不干!就这长衫我穿着都别扭。

莲花:听着!

天和:这不让我扒了皮换人吗?

莲花:扒一层皮升一层天,天和听话啊,跟着学,咱说话就该过好日子了,学学吧!改改样。

洪爷:成吗?

莲花:成,怎么不成。

(莲花挎着烟卷儿筐,跟着洪爷离开。)

[洪爷在另一个台口。]

洪爷:先是行头得从里到外全换了,番菜馆得学会了怎么吃,住得住六国的大套房,出入都是汽车,关键的有一条你得受得了......

莲花:(在寒风里)您说。

洪爷:吊膀子捧角儿。历朝历代场面人都是这样,不为别的为的是摆谱儿给人看。有钱人现在比的是身边的女人。

[冬夜里广和楼戏楼门口。各种摆摊的、拉车的,等着散戏。]

[广和楼内锣鼓、京剧的唱腔隐隐传来。华丽的戏楼大门在舞台右侧,在门口做买卖的都从左边上台,各自吆喝着。]

[挎着篮子卖烟卷的莲花很快地融入到场景中去。]

[莲花此时好像对未来的好日子看见了一样,大声地兴奋地在寒风中喊着。]

莲花:小蜜蜂、大双刀、洋烟卷、梨膏糖啊!先生买包烟卷吧,梨膏糖要吗?(没人买)......许多人都在一起吆喝着,拉洋车的往台上走。

莲花:买烟卷、梨膏糖哎!

[生子的洋车就停在台角上,生子天冷坐在车里,生子听着莲花喊。撩帘子出来。]

生子:莲花,莲花!

莲花:谁啊!谁叫我,要烟卷儿啊!

生子:我,生子......

莲花:呀!是生子啊!还没收车呢!

生子:没拉出份儿钱呢,等戏散了吧。莲花,这条街上里就听你叫唤了......挣了钱了?

莲花:没有,赔本赚吆喝呗。

生子:看着高兴呢!天和对你好不好?

莲花:你看呢。

生子:他要是对你不好了,我拿枪崩了他。

莲花:要崩也轮不着你......还倒腾枪呢?

生子:有一搭无一搭。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莲花:不急,我等着天和呢。

生子:等天和,他在哪儿......

莲花:戏园子里听戏呢!

生子:呸!什么东西,自己在园子里暖暖和和地听戏,让娘们儿在他妈冷风里卖烟卷儿......你怎么跟了他了,你等着我进去给他拽出来。

莲花:你甭管!听戏怎么了,我乐意,跟你说,过不了多久见天地就该我们俩一块儿地听戏了......你还甭不信,生子,回头我俩雇你拉包月。

生子:天上掉下金窝头了,啊?看你高兴的,冻迷瞪了。真有那时候,我也不给你拉车。

莲花:怎么的呢?

生子:我这辈子没娶上你,心里就够堵得慌了,还天天地让天和他驱使我,门儿也没有......

莲花:真酸,见不得我好是吧!

生子:我要不是被抓了丁,没他天和的份儿......

莲花:生子,有你这话,我心里就美了......咱俩怕是没缘。

生子:可不是没缘嘛!

莲花:甭想不开啊,来,给你点根烟,暖和暖和!

(莲花和生子往台深处去了。

樊掌柜影子一样地上来了。

樊掌柜:那天鬼市上我算看错了,力巴穿长衫人是假的,可那东西是真的。好在买炸了,再有机会不能错过了。人不怕犯错,犯了错就得改,做这行的不能主观了,一主观一定出错,几千几万地丢钱。那么多的钱,一块钱买一个嘴巴子,得抽自己五年呢!哎,来包烟卷。

(此时莲花坐在生子的车里,看着生子抽烟。

(几个摊听了樊掌柜的话都应。

众摊:我这儿有。我这儿有。

樊掌柜:不要,要她的......

生子:真招人稀罕,买烟都买你的......

莲花:爷您要什么牌子的。

樊掌柜:红炮台,五盒。

莲花:爷,那烟贵,我这儿没有!

樊掌柜:有什么呀!

莲花:你选选。

(樊掌柜假意选着烟:姑娘问句话,家里有老辈儿留下的瓷器啊?!

莲花:您从哪儿知道的......

樊掌柜:别问哪儿知道的,卖吧,我给你个好价儿。

莲花:没有!

樊掌柜:几千上万的,只要东西对,都能立马给你......

莲花:没有。

樊掌柜:(自言自语出戏)买东西不能欺负人,大几万的东西非想着几百块钱收进来,天大的好处一人得了,不成。总这么想,皇天后土就不照顾你了,没人给你报货,你的买卖也就断了。

莲花:爷,您不买烟我走了。

樊掌柜:别急,跟您说,北京城里的东西匀给了我你就算是找对人了。要么鸡飞蛋打!

莲花:爷您甭吓唬我!

樊掌柜:我是好话,姑娘这么大冷天的你别让我白跑行吗?(往外掏房契)这是一所院子的房契,你拿着算定钱,东西看过了值,我再加万儿八千的都成,要是东西不对了,这所院子我白送您了......成吗?

[莲花看着那个房契,愣着。

樊掌柜:(自语般)买重器就得拿钱砸,做的是这个买卖,顶尖的东西都从你手上过,买的、卖的才会来找你......做一行就得做成个行里的尖子,挣钱不挣钱的那是后话。

莲花:您这是一所院子啊!

樊掌柜:正房七间,厢房六间加倒座。

莲花:生子,生子,听见了吗?你说我高兴有错吗?

生子:卖了吧!

莲花看了半天,看着想妥协了,却坚定地说。

莲花:......我没东西!

樊掌柜:再想想。

[生子上来给莲花拉到一边去。

生子:莲花你们家有什么这么值钱,这不是一辈子梦都没梦见过的吗?卖了吧!看着这先生诚心!

莲花:不卖,这么大冷天的他拿着一所院子上赶着来找我,东西不定怎么值钱呢!我不卖!

生子:莲花可不能太贪了,钱多了你命里压不住,利要是太大了妖魔鬼怪就都出来了(有一声响,一小段静场)。莲花,听我的把房契拿上。

莲花:不要!先生咱不认识你走吧!

生子:莲花,这可是个机会。

莲花:生子没你的事,你别管!

生子:我他妈的欠!

莲生:先生不买烟您走吧,别耽误我做买卖。

樊掌柜:好呵,姑娘心大。我走,我走。姑娘我多一句话呵,你那朋友说的话在理儿。

莲花:我不听,我不听!

(樊掌柜的下)

[散戏了,人们穿着皮衣出来。

[吆喝的,找人做买卖的一下都热闹起来了......

[莲花高兴地看着等着。

[天和、洪爷、喜珠子出来......

[洪爷挎着喜珠子走过。

[莲花挎着烟篮子在冷风中看着天和从自己身边过去。

莲花:大双刀......小蜜蜂......哈德门......呵。

天和:(像看不见一样地叫车)洋车。

莲花:哈德门,哎!哈德门啊!

[那边天和扶着喜珠子上了洋车后..

莲花:六千......疯了啊,六千了,怪不得刚有人还拿着一所大院子找我呢,让我给回了,疯了......天和那小妖精是?

天和:唱戏的,你不应了舅爷了嘛!该捧角儿就捧角儿,为支场面卖东西。

莲花:是,我是应过。可你,你可别当真......

天和:不能!莲花,天和不能那样了。莲花,有句话我问你,你想好了,这日子是咱想过的吗?

莲花:还用想吗?看看你,再看看我......我冻得手都快没了,就剩下这嘴里吐出的白气了。你可好,暖暖和和地刚看了戏出来,要是那胳膊上挎的是我,不就是咱想的日子吗?看着你就像摸着梦的边了......多好,天和,回头我打扮起来比她俏。

天和:是,天底下我就看着你俏。(说着伤心地焐着莲花的手)冷不冷?

莲花:不冷,有你这话比什么都热。

喜珠子:天和,走啊!我冷了!

天和:哎!来了!莲花放心吧,我走了......(走了)

莲花:哎!把烟拿着......

天和:不拿了,你留着卖吧。

莲花:亲爷们抽还舍不得呵,这会儿咱可不缺一盒烟了。

天和:行,那我走了。(天和拿了烟走)

(天和上了车走了......)

[莲花在寒风里......看着车走了......

莲花:真不敢想,也不敢认了,我们家天和看着多壮实啊,跟台上的大武生似的......身上、脸上,什么也不缺!我们家天和......有了人样了......

场面依然热闹着,灯光渐渐的暗下去,音乐缓缓的流出来,伤感地

第五幕 字幕:距上一幕四天前。 [莲花、天和家......正面。只有一个炕头,炕上有一床破被子和一个小炕桌] [砰砰砸门声中幕开!] [催账的在外边喊着!砸门。] [莲花跑来跑去想躲,最后躲在柜子后边......不敢出来!] 催账甲:快开门,跟你说躲得了初一,你还躲得了十五啊!还钱! 莲花:我没钱...... 催账乙:好牙口!没钱拿你人...... 莲花:我不去! 催账甲:兄弟,别跟她费话了。卖把子力气!扛门。(后退使劲) 莲花:你们要逼我,我就磕死在这儿...... [催账甲砰一脚把门踹开了。] [莲花飞快躲。] [两人进门就抄东西,砸东西。] 催账甲:兄弟,看有没有值钱的。 催账乙:付哥!家里穷得快掉了底儿了,甭看了,抓人吧! 莲花一听从柜边蹿上炕了,想顺炕边跑出门去!甲一下蹿上炕给拦住了,揪着莲花的头发,揪了下来! 莲花: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催账甲:不去还钱! 莲花:钱买货了! 催账乙:货呢!

莲花:卖不动,全臭了......

催账甲:拿人......(两人一下把莲花抓住)

[两人拉了莲花要走。

催账乙:以为我们齐大爷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他妈的,走......

莲花:我不去!我不去!(撕巴,打,被揪)

[正赶上天和冲进门。

天和:干什么,干什么,(抄东西)大白天你们砸明火啊!

催账甲:得!来了本家了,你是她什么人!

天和:爷们儿。

催账乙:有钱没有!

天和:你问不着,再说了,凭什么问我们要钱。

催账甲:好。那问你媳妇要。(又要抓)

天和:别急,莲花!是怎么回事?

莲花:我借钱买鲜果子了,没卖出去臭了,天和,我不跟他们去!

天和: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催账甲:好小子。胆子不小!兄弟你别动了,看我的!

[三人打了起来。

[催账两人都是练家子,齐齐的两拳一下把天和打倒在地。(狠打狠摔,像戏弄一样)两人扑了上去。

催账甲:兄弟掏掏看有钱没有!

催账乙:(搜出两块大洋)哥,有......

催账甲:够打酒的吗?

催账乙:富余!

催账甲:(又狠狠地打了倒在地上的天和几下。莲花惊叫)便宜小子了,走,没完啊,还得再来......

[两人撒手,拿了钱走了。

[天和躺在地上,莲花吓得不敢过去。

[台上静着。

[莲花慢慢往天和那儿走......

莲花:天和......天和,伤着没有......伤着没有呀天和,天和。(天和很久不说话)天和!

天和:......没有......(天和坐了起来,摸已然空了的口袋)就今天挣得多,全让王八犊子抢去了......

莲花:......怨我......(伤心,坐在天和跟前)

天和:......甭那么说,甭怨,要怨也怨不着你,怨我没能耐,养不了媳妇......

[天和也伤心,天和站起来收拾着屋子]

莲花:天和,你别那么说,你这么说我心里更难受了,我原就比你大,我该更疼着你才是......(过来看天和的伤)疼不疼。

天和:这日子要是知道疼了,疼就没边了。

莲花:你还是怨我!

天和:不怨!莲花......甭看着人家挣钱,咱也急,做买卖那是咱能干的吗?有口食、有间房咱乐乐呵呵地过,不也是日子吗?比谁差了。

莲花:心里不服。

天和:没什么不服的,大有大的难处,苦有苦的乐子......还没吃呢吧?

莲花:不饿。

天和:假话......

(天和把仅有的一块红薯掏出来,找东西在炉子上烤)

莲花:天和,我运气不好,原本这回买的时鲜的果子该挣着钱了,去年多缺呀!谁知赶上个大年,卖果子的臭大街了......一斤都没卖出去,全便宜院里的孩子们了!

天和:咱没那个命就别想那个事儿,天底下有的事不赔就是赚了。

莲花:你说得对,可我......原打算卖了果子年下能给你换身新衣裳、新帽头呢(摸天和的头)......哟流血了,别动我给你洗洗。

天和:不碍,别想着我,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两人静静地坐着。

莲花:......天和......屋里冷,咱上炕坐着吧!

天和:你上去围上被子吧。我看着火......

[天和坐在火边上。

莲花:(撒娇)人家一人冷呢!

[天和坐着不接莲花的撒娇。

莲花:来呵。

[天和站起来。

莲花:把水盆带上来,我给你擦把脸。

[天和端着水盆上炕了......

[莲花边拧手巾给天和擦脸,边说着。

莲花:天和,别生我的气,什么日子总得过呗......我给你破个闷儿吧!

天和:费脑子......上回就一个也没猜出来。

莲花:出个好猜的,可你不许不想!

天和:我脑子慢。

莲花:不兴说自己个儿不好,我不爱听......全天下我就觉着天和你好。

天和:我没能耐。

[莲花一把把天和头抱住了。]

莲花:别说这些个,说会儿别的。

天和:你说吧,我听着。

莲花:天和,你要真有了钱了,最想干什么呀?

天和:......给你买花戴。

莲花:不带嘴甜的啊......说自己......

天和:(想着)我有钱了,就把所有的吃食都给它过遍油。

莲花:什么?

天和:凡是吃的都炸一遍。

莲花:馒头?

天和:炸。

莲花:窝头?

天和:炸。

莲花:炸糕。

天和:放凉了再炸一遍!

莲花:(笑)你是真缺油水了,然后呢。

天和:买三斤雪花细面的白糖,我一点一点地蘸着吃。咂巴那个香味。

莲花:就这啊,还有呢?

天和:......到冬天了,买两双厚棉鞋我倒换着穿......我汗脚,省得一到冬天汗透了的鞋冷得跟铁似的......

莲花:还有呢?

天和:够了。

莲花:这就够了。

天和:想不出什么了......

莲花:天和,(伤心)你真是个苦人儿,好日子没过过也就罢了,想,你都想不出新鲜的来。

天和:有吃有穿就是乐了,还想什么呢......

莲花:你说这话,我心真是疼呢......天和,满天底下我就想让你一人过上好日子......天和,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天和:不想。

莲花:你别不信。真的。

天和:不想。

莲花:不信我就给你看看。

[莲花爬起来下地,到炕洞里把水仙盆掏了出来,解开包袱放炕桌上......(天和看着)

莲花:天和,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原先我在王爷府当丫头子时,正赶上抄家,趁着乱,主家的东西,我拣出了一件来。这些年一直没敢说。看啊,多鲜亮的一件瓷器......

天和:盛不了半碗粥!

莲花:甭那么说。天和啊,卖了钱,我让你过好日子......

天和:莲花,你有心就成了。

莲花:你不信。

天和:信,可这会儿,这东西没白薯实在,你闻闻。

莲花:嗯,真香。

天和:熟了......我给你拿去(下炕拿了白薯要给莲花)

莲花:(想吃又让)......你吃吧!

天和:我不饿......中午在外边吃的窝头......(天和边说着边把热红薯,颠着拿了起来......)你别动地方......趁热吃了,我给你倒口水喝。

莲花:我不渴,快上来坐下......你吃了吧,干了一天的活儿了,你吃。

天和:别让了,吃吧。

莲花:要么,你吃一半儿,我吃一半儿,你要不吃我也不吃......

天和:就一块白薯一人吃了都不够......吃吧!莲花,天底下你吃饱了,我就不饿了,一个样的......(莲花听了伤心了。流泪)

莲花:......一块白薯招出你这么多话来,这该是天底下最甜的白薯了。天和,你不说是不说,一说话就打在人心尖上了,上来!上来呀,我给你破闷儿......

天和:猜不出来!

莲花:听着,麻房子,红帐子,里边住个白胖子。

天和:猜不出来。

莲花:猜不出来,罚你吃一口。来呀。

天和:莲花你吃吧,不猜了,唱个曲儿吧......算是你疼我了。

莲花:这会儿就唱啊......

天和:唱吧。

[莲花清清嗓子:饱吹饿唱是吧。

天和:......累了一天,咱也乐乐。

莲花:天和,咱俩好好的。

天和:好好的!

莲花:天和咱俩好一辈子也不分开。

天和:不分开。

莲花:我唱了。

天和:唱吧!

[音乐起。]

[莲花小声多情地喜性唱着: 一更里来梳妆台,从头上拔下了金凤钗,将金钗插在妆台上,忽听得情郎哥走进奴房来。叫丫环收拾巧安排,小奴家提壶忙把酒筛,敬郎三杯饯行的酒,千万的别忘了女裙钗。二更里来手托腮,劝郎莫要上花台,恋住鲜花忘了旧,把你的心腹事儿全然丢开。父母要你敬,妻子要你爱,恩爱的夫妻怎能离开?在家与奴同罗帐,出外与奴两分开。

[音乐渐渐响起,抒情而伤感。]

莲花:天和,你觉得我们唱得怎么样?

天和:好,真的很好。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生命,你是我的全部。

[舞台灯光渐渐暗淡,留下两个身影在炕上相拥而坐。这一幕让人想起了开头的场景,充满了无比的伤感。]

[幕落。]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