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夏,这是我第一次为鹿鹿写序。在我们年轻且疯狂发胖的日子里,我们总是亲切地称呼彼此为“肥婆”。我的“肥婆”要出新书了,我难道不应该第一个站出来为她打call吗?当然啦。所以我开心地打开了文档。

今年我和先生又去了一趟泰国。很容易地,我想起了她。我甚至非常直白地告诉我先生:“啊,好讨厌啊,我更想和鹿鹿一起来这里躺着。”但事实上,我和鹿鹿上次一起旅行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正在筹备怀孕这件大事,那趟旅行被我们笑称为做妈妈之前的告别旅行。但她却背着我在卫生间里偷偷抽我的烟。“不是备孕?”我忍不住揶揄她。“啊,但也许今后很久都抽不到了呢。”她熄灭烟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住在被称为泰北玫瑰的清迈,酒店的房间有一个漂亮的白色露台,从那里望出去,是蓊郁的,只属于夏天的绿。我非常喜欢那种绿色,每回忆一次,就令人感到轻快的颜色。那应该是我们这几年来最轻松、最快乐的秋天了。然后我们一起堕入了事业上的瓶颈。细细想来,那之后的两年,我们在写作上实在没什么建树。她的新书一拖再拖,还没写完;我的新书删来改去,进度为零。但在那几乎空白的两年里,我们却相继完成了人生中两件不得了的大事。她成为了一位母亲,我成为了一位妻子。

我想,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不算一事无成。产后的她像一团松软的面包,那种金灿灿的、香喷喷的、没有什么花样的、最简单也最经典的面包。我当然不是说她发福了,虽然她的确发福了——我是说,她整个人带给我的那种感觉,柔和的、明亮的感觉,是我想象中关于可爱母亲的形象。虽然我仍然习惯称她为少女或者肥婆。年纪、经历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简单刻度,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的内核。

她是我见过为数不多、干净敞亮的女孩子。没有九曲十八弯需要旁人去揣测的花花心思,一路好学生的形象走到成年。在重点大学正儿八经地读完新闻专业,老老实实地去电视台上了几年班。她从不捣鼓人设,也不贩卖经历,只安静地写自己的故事。非要说她做过的出格事,也许就是偷偷躲在厕所里抽烟,又或是为了一段笃定的爱情向家人竭力争取肯定。最后她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一生中最爱的那个男人,生下了我的干女儿暖暖。我很少跟别人说起她的爱情,如果非要我说点什么,我想说的是,她理所应当值得这种幸运。好女孩都该被珍爱,我的肥婆更是。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冬天,合肥下了雪,我飞过去做伴娘,摄像师要录VCR,为新人送上祝福,我作为伴娘自然也要说几句。但我对着摄影机还没开始说,就哭了起来。

少女时期陪着我一起写稿、唱歌、喝酒、失恋、热恋的人要嫁人了,我除了开心,还有很多感怀。还记得大学时,我们在一个省念书,四小时的火车车程,我们奔来走去探望对方,竟然完全不觉得累。有一次她来我的城市看我,我带她去吃烤肉,吃完回到我租住的房子,我们不怕死地相继站上了体重称,然后险些一起哇哇大哭起来——好吃的和体重永远有血海深仇。那个年轻、幼稚却鲜活的画面,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距离那些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如今已过去十年。十年后的今天,记载着她这一路青春的故事集终于就要出版了,我除了开心,甚至找不到别的漂亮话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十年里,我们跟对方说过很多话。有些我还记得,有些早忘光了。就在打开文档之前,我还跟她说:不要怕,你只要记得一直努力、一直勤奋,就可以问心无愧地把其余的一切都交给命运。

我这个人虽然一向活得很自我,但不算太乐观,并不太信奉“命运一定会垂青努力的人”的那套说辞。但我确信的是每个努力的人都不会过得太坏。在这本书之后,我希望我们还能一起写很多新的故事、说很多新的心事留待下一个十年再慢慢回味那些属于我们的灿烂瞬间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它属于当下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