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艰难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的心情很复杂。她试图离开地下室,但是哈布斯堡夫人和莱恩斯贝格宫的佣人们却拦住了她。匈雅提关切地问道:“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听见底下有不小的动静。”
爱丽丝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也不是擅长应付这些场合的人。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她一言不发地从匈雅提身边走过。男爵却突然镇定地替爱丽丝开脱:“是刺客,我们在地下室遭遇了潜伏在这里的刺客,就像刺杀陛下的魔法刺客一样,他潜入黑暗中逃走了,兰开斯特小姐受了惊吓。”
“那些可恨的阴谋家,刺杀陛下未果,便潜伏在这宅邸里欲对亲王殿下也不轨。幸亏我们来了,匈雅提,不然奥托也得遭遇不测。他可没有特蕾莎·贝多芬那样的魔法师护卫。”男爵继续说道。
爱丽丝有些吃惊地回头望着男爵。只见男爵开始给一旁同为目击者的男佣使眼色,而那男佣也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点头说:“男爵说的没错,我和兰开斯特小姐都看见了,那个刺客偷走了盾牌!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叫警卫过来!”
仆人们便急匆匆地通知了警卫,而男爵夫妇和爱丽丝也在警卫们的护卫下回了哈布斯堡庄园。回到自家客厅,男爵支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下自己的妻子,对爱丽丝单膝下跪:“恕我有眼无珠,伟大的公主,我早该认出你来。”
看到丈夫如此,哈布斯堡夫人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从座位上激动地站起来:“公主?她是哪国的公主?”
“伟大的公主,原谅我不得不将您的身份向我妻子坦白,因为我曾对她发誓,我不会对她隐瞒任何事,”说罢,男爵转头对妻子说,“站在我们这座古老庄园里的女士比这座庄园本身更加尊贵,她正是神的女儿,伟大公主——爱丽丝。”
“天哪......”听到这个信息,哈堡夫人似是要昏倒,男爵急忙去扶住她,让她躺在沙发上。
“你们不必如此激动,我并无任何权力,也无任何可以利用的政治价值,我只是一个虚假的公主、流浪的魔法师,受陛下之委托前来此处罢了。”
“这么说来,那位特蕾莎·贝多芬也是您?”哈堡夫人问道。
“你们认出我意味着我使命的失败,陛下委托我的事我也无法完成了。”爱丽丝叹息道。
“不,”男爵否认了这一点,“您从那黑影的手中保护了我,换言之,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凡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全力辅助您。”
爱丽丝尝试推辞,但男爵执意要帮助她。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利代尔克的存在以及它所出的谜题和盘托出。
匈雅提夫人似乎对利代尔克有所了解,她告诉男爵:“我听过这个名字,我的奶妈给我讲过有关于它的传说。在我的故乡马扎尔,它是会生长于人腋下的吸血怪物,如果要摆脱它,必须完成它提出的难题。”
“这么说,鲁尔特如今藏着‘怪物’,”男爵分析道,“奥托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在前天的晚宴时我就告诉他了。估计他很快就会知道利代尔特又造访了自己的宫殿。”爱丽丝回答。
“那他真是倒霉,利代尔克两次都出现了自己家里——等等,这会不会不是什么巧合?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怀疑他,我太了解奥托了,我想说的是,利代尔克会不会就混在奥托身边?”
“你是想说,利代尔克其实是亲王的人?”爱丽丝质疑道。
男爵连忙摆手:“不,奥托是个好人,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他有点......缺心眼,有点太信任身边人,所以可能他都不知道利代尔克就藏在自己身边。”
“如果它是亲王的人,为什么要拿走那面盾牌?”爱丽丝问,“它本有无数机会,为什么非要等我解开谜语,当着我面拿走盾牌?”
哈布斯堡男爵说:“如果它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盾牌,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给您出谜语,或许它是利用你替它解谜呢?更何况,我并不觉得我们找到了标准答案,只是找到了一个近似的答案。”
哈布斯堡夫人则说:“亦或者,它只是想找个目击者。假如盾牌在平时就被盗,那么亲王肯定会怀疑家里的人而不是什么怪物。如今有你们作证,莱恩斯贝格宫的人就能洗脱嫌疑。”
爱丽丝站起来:“我得警告亲王。”
男爵起身叫住了她:“不,等等,就算您单独告诉他,都可能打草惊蛇。我们不知道利代尔克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但亲王大概率是安全的。更何况就算找到了它,您似乎......恕我直言,您抓不到它。”
爱丽丝反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有个提案,利代尔克的身份可以交给我去调查,只要查一下这三天内来往鲁尔特亲王府和莱恩斯贝格宫的所有人员名单就可以缩小范围。您可以继续去破解谜题,调查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每次破解谜题它都会出现,总能找到机会抓住它的。”
哈布斯堡男爵闭目苦思,试图理解“第三个太阳”的含义。他想到:“精灵们视他们的圣树为‘第一个太阳’;古赛特国度崇拜太阳;还有‘太阳王’......等等,如果按照这个顺序的话,第三个太阳可能是指‘太阳王’。”
爱丽丝猜测道:“路易自称‘太阳王’,是缘于曾经在个别民族语境里被神化的大天使——加卜蕾尔的一个形象,即‘太阳神’的形象。他曾经在自己的芭蕾舞剧里饰演加卜蕾尔,以及持有过加卜蕾尔的法杖。那柄发杖在他死后被一位血精灵贵族得到,那位贵族后来为了躲避精灵王的追杀逃到了勃兰登......”
“我猜,它在莱恩斯贝格宫。”爱丽丝说。
“不,它被存放在鲁尔特皇家博物馆,每周日展出。”魏特曼回答。
在爱丽丝还在为解谜绞尽脑汁时,魏特曼终于能和他的表弟见面了。昨天他从哈布斯堡庄园门口离开,回到鲁尔特后就去了亲王府,得到的回复是他表弟会在周六晚上放假,也就是说明天他便可以见到对方。
周六晚上,魏特曼爬上鲁尔特的富人区山坡,穿过一栋栋别墅后,终于在接近亲王府的十字路口转角见到了那位衣冠楚楚的亲王贴身男佣。斐迪南此时端正地站在路中间,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
斐迪南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即使在亲王府外,也保持着接待贵客的礼节,见到魏特曼,便脱下手套,热情地与他握手、相拥。
斐迪南幼年丧父,被母亲拉扯大,他在11岁时就去各个餐厅打工补贴家用。最终他凭借自己讨喜的外表和口才得到了高档餐厅里的大人物的赏识,人生才开始走上坡路。
“斐迪南,我的小子,长这么高啦?”魏特曼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又怪罪他道,“大半年都不给你母亲写信,害她担心死你了。”
“我太忙了,表哥,”斐迪南有些愧疚,“为那些大人物做事可不能疏忽,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
“我理解,斐迪南。”魏特曼扶住他的肩,“这些日子你一定很辛苦。所以我们就不讨论这些事啦,回家去,尝尝你母亲给你做的烤肉饼,你可别在宫廷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惯你妈妈做的菜了。”
“当然不会,还有什么比我母亲的菜更好吃的呢?”两个人互搂着肩走回了家。
“所以,我的警官,你又是有什么公事要来鲁尔特呢?”餐桌上,斐迪南问道。
魏特曼有些为难,当着姨妈的面不太好讲,于是应付道:“吃饭时就不说工作的事了,饭后我再和你细说。”
饭后,魏特曼试探性地问道:“斐迪南,你怎么看待你如今的主人?”
斐迪南有些疑惑,但还是诚恳地回答:“我不喜欢‘主人’这个称呼,我和亲王只是雇佣关系。不过我不讨厌他,亲王对我们这些人很和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斐迪南,如果你觉得冒犯的话,可以不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也不会再问。”
“我觉得......我们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表哥,你是除了我母亲外我唯一的亲人,我没少接受你的救济,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斐迪南看着魏特曼眼睛回答道。
“那......在你为亲王服务、或者为哈布斯堡一家服务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一些政治上的变动?”魏特曼继续问道。
“政治上的东西我不喜欢关心,从职业道德的角度出发,我不应该去听那些事。但是在以前我为自己谋出路的时候,为了投那些大人物所好,我经常听他们谈话,时常听到一些对当今国王的非议。虽然他们说的很小声,但是我还是可以听到。”斐迪南回答道。
“贵族,贵族当然不会喜欢陛下,因为陛下收走了他们的权力,就像当年太阳王所做的一样。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鲁尔特存在一股势力,他们是最近发生的两次针对陛下的谋杀的幕后黑手。”魏特曼说。
“难道你有证据?”斐迪南好奇地问道。
“当然没有,”魏特曼还不会立刻把自己的调查进展全盘托出,即使是自己的表弟,作为警察的他也得留一些心眼,毕竟他可不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斐迪南,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亲王给我放了个长假,薪资照发,所以未来半个月我都有空。”
“那就麻烦了......哦,我不是希望你回去上班,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多去打听一些情报。”
“如果是你请求我,我倒是愿意牺牲一些职业道德去在不冒犯亲王的情况下替你打听。”斐迪南回答。
“谢谢你,斐迪南。”魏特曼感激地说。
“不用谢我,表哥。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的态度。”斐迪南突然一转话题。
“什么态度?”
“对于政治的态度。”
“呵,这真是......我还以为你不对这些感兴趣。”魏特曼笑道。
“政治与每个人息息相关,我只是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还要焦虑这些。但是在平常,我时常和人交流政治。”
魏特曼回答:“我和你的观点正好相反,平时我并不特别关注政治,只是因为我的职责使我不得不关心。当我刚加入警界时,我原以为只要追捕罪犯、查税就足够了,没想到布尔夏德会遭遇那样的事件。”
“但既然你是警察,你的职责并不仅仅是为了王室、贵族,而是为了人民。对吧?”
“话虽如此,但事实确实如此。”
“那么,作为警察,你就有必要关注勃兰登人的生活状况,以及那些可能直接影响到他们的重大事件。当那些可恶的拉克人发放高利贷时,你有没有想过采用一些法律之外的手段来惩罚他们?”
“我有个朋友的女友深受其害,他们前段时间被讨债人追了五条街。”
“但是你无法对付那些放债人,因为他们比最聪明的律师还要熟悉法律条文,他们知道如何利用漏洞来钻空子,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合法地剥削他人。而唯一能惩治他们的方法,就是一些法律之外的手段。”斐迪南挥舞着拳头,仿佛一个雄辩家在演讲。
“然而,使用非法手段惩罚合法的人,如果开了一个这样的坏头,那么任何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不法行为视为正义。”
“那是因为我们缺乏一个强有力的集中力量、一个能够让所有人信服的最高个体来主持公道。虽然陛下对贵族有自己的严厉手段,但他还不够激进、大胆。”
“你是指王子会改变这一切吗?”
“王子是个废物,庸才!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我觉得现在是带您去参加一场集会的时候了,让您听听那里更有远见的人的看法。”斐迪南说着,从自己房间里的抽屉里翻找起来,“希望妈妈没把那个扔掉。”
“什么东西?”魏特曼好奇地问。
斐迪南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看起来像是一个地下集会的宣传册。传单上最显眼的位置画着一个被圆圈包裹着的神秘符号。魏特曼并不知道,那个符号有一个名字,叫“黑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