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海底生还的奇迹

一个普通船员,张书通,在黄海沉船事故中被困海底125小时后得救生还。有人说这是个奇迹;然而,更为震撼人心的是创造这一奇迹的人们。

6月18日,黄海大雾弥漫,这种海上大雾叫“平流雾”,是海洋的“瘟疫”。它不仅使海面能见度不到二海里,而且能使雷达失灵。当天12点35分,正在青岛海区胶州湾海面作业的天津航道局“津航浚102号”万吨挖泥船,大雾中突然被一个疾驰而来的庞然大物——“鲁海15号”集装箱货轮撞翻!船身在震颤中迅速倾斜下沉,机敏的电报员立即向青岛、向天津、向北海发出紧急求救信号。

然而,倾斜的船体像炒勺翻扣那样,疾速向海底扎去。电报员和一些船员来不及穿救生衣,就被甩入大海。正在海面上捕捞作业的“鲁捞渔716”船,闻讯第一个驶向出事现场。只见落水的102号船船员们在海水中点点散散地拼命挣扎着。有时,一层海浪打过来,把他们卷进去,复又飘上来,又打下去,个个危险万分。“鲁捞渔716”船员们奋力抢救,费了很大劲,才营救上20名落水船员。

浓雾越来越大,天水一色,什么也看不见。渔船继续艰难地在海面上搜索。突然不远处漂过来一个人。船长吕良桨和大副吕良喜甩出打有活结的绳套,把落水人拉了上来,一看,此人脸色苍白,口吐白沫,肚子鼓得老大。是“102号”船长刘文强。吕良桨立刻命几个渔民轮流给他做人工呼吸。当轮到第四个人做人工呼吸时,刘文强终于“呀”的一声,吐出了胸膛中最后的溺水。然后,很快把他和其他遇救船员用救护车送往青岛港务局医院。

12时50分,海军北海舰队司令部作战指挥部接到“请求海军火速救援”的电话。13时20分,北海舰队派出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救捞大队”称号的“北救164”潜水工作船,奔赴出事海域。这艘潜水工作船曾抢救和打捞过50余艘国内外沉船。当他们抵达现场时,102号船只露出一点船尾舵和推进器,而且,还在缓缓下沉。 潜水中队队长李俊文急忙跳到沉下去的船底上,用一把铁扳手,用力砸船壳,叩问船内是否有人?在海浪涛声中,他似乎听到船内有人敲击回答。

在这片广袤的海域,潜水员马立水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迅速潜入海水中,试图寻找沉船内的幸存者。在沉船外,他拔出潜水刀,敲击船体,试图引起幸存者的注意。然而,长时间的敲击并未收到任何回音。

马立水并没有放弃,他游到沉船尾轴处,用10多公斤重的潜水鞋猛踢船体。突然,从沉船深处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回音:“当!当!”这两响微音立即触动了马立水的神经。他立刻用潜水电话向岸上报告:“有活人!有活人!”

北海舰队首长立即下令增加援救力量,尽快救出海底的幸存者。然而,由于船体已经下沉,救援措施无法实施。16名潜水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情的大海将102号船完全吞没。

就在此时,山东省副省长李春亭率领省交通厅负责人赶来了。接着,青岛市市长俞正声、海军北海舰队司令员马辛春中将、参谋长姜可续少将等也陆续赶到现场。当天夜里,天津市交通委员会副主任马占鳌、国家交通部有关负责人也从天津、北京赶到了。

在现场的岸上,他们临时成立了海上救助指挥部,组织了20多艘救援船。经过十几次搜索,他们在海面又救起了10名船员。加上“鲁捞渔716号”船上的营救人员,共救出了31名落水船员。这意味着,“津航浚102号”船上的39名船员中,仍有8人失踪。

海上救助指挥部的同志们彻夜未眠,经过研究决定:尝试潜水搭救沉船内的遇险者。然而,面对一艘庞大而结构复杂的万吨级工程船翻扣海底、船内空间位置颠倒错位的情况,寻找幸存者并非易事。即使找到了幸存者,还要克服穿越23米深海的难题,确保他们安全上岸。

根据世界海难救助史记载,在深水蒙难3天的人,救上岸后几乎无一生存。即使侥幸生还,精神崩溃也可能导致精神分裂症或高位截瘫残废。这个难题让前来营救的人们感到无比困扰。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海上救助指挥部根据沉船状况、海水流速和气象情况,制定出一套抢险救人的方案:第一步是清障找人;第二步是请各方面专家共同研究稳妥的出水方案;第三步是研究国外有关资料,做好时间短又安全的治疗抢救准备。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到沉海的船员。

雾茫茫,雨霏霏。在风浪滔天的海面上,清障找人的潜水战斗打响了。每一次下潜,潜水员都面临着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潜水中队长李俊文身先士卒,第一个潜入海底,在湍急的水流中,奋力游动,向沉船靠近。他顺着船体探摸着,突然摸到了机舱门。黑暗中,他的眼睛一亮,凭经验发现了气垫层。

气垫层是指物体在水下由于压力关系形成的一定空间。102号船突然180度翻扣,形成了较大的气垫层,如同突然把空杯子扣入水盆中会出现短时间未进水的空气层一样,可以为幸存者提供喘息之机。有气垫层,就可能有幸存者。这一发现使李俊文惊喜万分,他忘记了自己拖带的沉重供气管,在机舱门口,杂乱的堆积物卡住了供气管,使他突然进出不得。挣扎中,他的潜水电话线又被割断,无奈,只得返回水面。气垫层内是否有人?李俊文为自己未能进去看个究竟而后悔不已,上船后,竟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潜水中队政委殷书华又带领4名潜水员下去了。翻扣倒置的沉船内,不仅黑咕隆咚,而且船里仪器物件都在水中堆积移位,有的铁管倒悬,像一把把悬挂的利剑;有的设备、家具垒罗,堵塞了门窗、通道......每前进一步都十分艰难。他们在黑暗中,凭着微弱的冷光管的灯光,钻到这儿,钻到那儿,到处寻找着遇难的弟兄。

突然,一名新战士的潜水服被角铁割破了,海水立刻灌进来,他呛了两口水。殷书华赶快指导着那位战士自救出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潜水员们心如火焚。要摸遍上千平方米的船舱,他们干一个月也完不成。他们只好暂时上来。

这时,从天津赶来的102号船轮机长凭记忆画出船内各机舱位置图及管路。指挥部决定:先攻辅机舱!潜水员又下水了。按潜水规定,一个潜水员在24小时内只可下潜一次,20米深处一次下潜时间不能超过90分钟,这是国际潜水极限。然而,我们的潜水员们下潜时间都超过二三个小时。

经过3天3夜的轮翻下潜,潜水员已处于极度疲乏当中......20日20时30分,副中队长娄仁庆穿着75公斤重潜水衣,又一次潜入沉船。他一边清理乱七八糟的“路障”,一边拖带着几十公斤重的供气管和信号绳,在漆黑的船舱中艰难地挪动着。

个小时过去了,救援人员终于打开了通往机舱的道路。紧接着,又是一阵紧张的搜索。潜水员从水下报告:“辅机舱内没有人!”同时,负责监听的潜水员也报告:“船内敲打声听不见了。”北海舰队中校大队长李振山的心瞬间紧绷起来。海底情况瞬息万变,会不会是幸存者精神崩溃,出了什么意外?他看了看表:已是21日凌晨3时55分,102号船翻沉已经60多个小时了。

生死搏斗

正当救援人员舍生忘死寻找幸存者时,一个顽强的幸存者,正在23米深的海底沉船内进行着生与死的搏斗。这个幸存者叫张书通,37岁,是102号船的电工。

6月18日中午,张书通正在船上休班睡觉,撞船的巨响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马上飞奔自己的岗位——主机舱。在船倾沉的那几分钟里,他关上水密门,又关好浮力舱。然而,此时他已经无法进房间取救生衣了。于是,他抓住走廊的栏杆向外走,但一把没抓住,被轰然涌进来的海水冲走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醒过来,周围一片漆黑。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求生的本能?他发现自己双手紧紧地抓住一根管子,脑袋正好露出水面。他赶紧顺着管子爬到铁架子上,浸泡在海水里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于是,他摸到一盘水龙带,缠在身上取暖。

从不远处传来的空气瓶“吱吱”漏气的声音,他判定自己又回到了主机舱。这里曾经是他那么熟悉而且热爱的地方,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恐怖。脚下是海水,水面浮着厚厚一层机油,仿佛随时要张开黑乎乎的大口将他吞噬;周围没有一点光亮,除了他坐着的铁架子。平生,他第一次强烈地体味到“孤独”二字的滋味。

人类特有的求生愿望支持着他。“我要让外边的人知道我还活着!”他脱下脚上带有铁头的大头鞋,在船壳上猛敲:“当!当!当!”鞋敲坏了,他又摸到6根电焊条扎成一捆,不停地“当当当”敲着。陪伴他的只有寒冷、黑暗、饥渴!

敲了停,停了敲。60多个小时过去了,张书通又饿、又累、又冷、又困,但死亡的恐惧使他不敢睡觉。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团火,一束光亮,或者隔着海水看一看星星,但这根本不可能,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难道我就这样死去了?我才37岁,生命的火焰正旺的时候,还有多少事要做啊!”他想起温柔的妻子,心里一阵酸痛。结婚10来年,自己奔波于海上,把孩子、老人全都推给了她,没有尽到丈夫的职责。他又想起儿子,可爱的小顺顺......他不禁喃喃自语:“不!我不能死!”

当他听到船体外传来回击声时,崩紧的心稍轻松一些:“外边的人一定会找我,这声响就是对我的呼唤!”他在船上学过自救常识,以前又爱看航海杂志。现在,这些知识都有用了。他用力憋住尿,减少热量流失......

希 望 之 光

3天3夜,他坐在铁架子上,没进一滴水,没吃一粒米,也不敢打一个盹儿。那捆电焊条还攥在手里,然而再没有举起它的力量。就在张书通在海底苦苦等待的时候,素有“水下探摸专家”之称的士官任海明,乘潮汐中最后一次潜水机会,又潜入海底。

沉船内可以容人的各个房间和部位都被找遍了,现在只剩下主机舱。任海明顶着激流奋力潜入沉船,在船的“天花板”上一点一点往前挪蹭着。他爬过外走廊,蹭过内通道,漆黑的船舱没有一点声响,只有他碰到路障的“叮当”声。他手中举着的冷光管,在水下发出蓝莹莹的光。

突然,他被绊了一下,借冷光管微弱的光亮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具横卧在地的尸体,被一堆仪器压住了。任海明把杂物仪器清理干净,看看遇难者再无生还的希望,又继续往前摸。

此时,他头晕腿麻,再也拖不动身后的供气管了。他只想躺一会儿,歇一下......“幸存者在等着我。”他咬咬牙,一点儿、一点儿地向前爬。顺着一根铁管,他发现有梯子,顺着梯子摸过来。

“这里有气垫层!”任海明一阵高兴。这一发现使任海明浑身又有了力气。为便于观察,他关上头盔里“吱吱”响的供气,不顾会窒息自己的危险,向前摸去。昏沉沉的张书通,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在这死一般的沉寂的海底,每一点声响都给他带来生的希望,他用力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不远处有一点蓝莹莹的光亮。

“快来救我!”他本能地拼命呼喊。然而,干涩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往亮处奔去,可浑身无力,手脚都不听指挥。“我要让他看见我,一定让他看见我!”张书通心里明白,如果营救的人没有发现他,人们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这是他最后的生存希望。他竭尽全力向亮处爬过去。

爬一寸,就靠近生一寸;挪一点儿,活的希望就大一点儿。他拼尽全力,终于喊出了:“我在这儿!”任海明欣喜若狂,冷光管微弱的亮光下,他看到一个满身满脸黑乎乎的人,蜷缩在铁架子上,并传来沙哑的天津口音:“我饿......我冷......快救我出去......”声音通过潜水电话传声器传到“北救164”船上。甲板上沸腾了。大队长李振山马上发出命令:“赶快给水下送食物!”

后甲板上一位战士喊了一声:“以命换命!救出张书通!”这句话立刻被写在小黑板上。后来,这句话竟成了潜水战士们的行动口号!

海底沉船主机舱内,任海明把信号绳固定在张书通附近的铁管上。

张书通嘴唇干裂,浑身颤抖,88小时水米没沾牙,黑暗、寒冷和恐惧的折磨,使他几乎奄奄一息。

任海明抱住他:“你要沉住气,我们马上就给你送吃的,你可得坚持住!”

张书通哽咽着:“好......好......”

任海明心如刀绞,虽然找到了张书通,却不能马上把他救出去。张书通不会游泳,更不会潜水。眼下,他已逐渐适应了深海水下每平方厘米3公斤的气压。如果此刻贸然把他带到海上,几分钟内,他适应不了上面每平方厘米1公斤气压的环境,快速的气压变化,会使他肺脏炸破。

任海明安慰了他一番,又举起冷光管查看这个支撑了张书通3个昼夜生命的环境:张书通蜷缩在主机舱翻过来的狭窄的过桥上,下面是海水,水面漂浮着35厘米厚的黑乎乎的机油。船体倾覆的刹那间,这里形成200立方米左右的气垫。看来,只要及时供给他水、食物、衣服,还可以维持几天。

任海明把手中的冷光管留给张书通,就返回水面了。

在沉船中苦苦煎熬了3天3夜的张书通,终于告别了黑暗。

500比1

海上救助指挥部还在加紧研究营救张书通出水的方案。

李振山以他十多年海上救险的经验深知:能不能把张书通救上来,张书通本人的情绪至关重要。以往的教训中,遇难者在极度绝望中精神崩溃,不能与营救者配合,而导致救助失败不乏其例。

李振山与请来的精神分析学家、海上救捞专家共同分析张书通的处境与心理状态,共同研究稳定他情绪的办法:

给水下送食物、饮水;给沉船内的张书通装上电灯和水下电话;派助理工程师王银桥专门守在电话旁与张书通聊天;潜水员们定时下潜,使张书通感到人下去很容易。由著名海洋病专家组成的医疗救护小组,在海面上待命:我国首航南极最大的远洋打捞救生船也调来了,海军又调来6艘救生船只,50多名潜水员已做好充分准备。

在胶州湾海面上,军队、地方的500多人为海底一个船员的生命紧张战斗着!

沉船中苦熬了3昼夜的张书通,虽然还不知道这500比1的含义,但在冰冷的水下确实感到了温暖。

他伸出颤抖的手,打开潜水员送来的塑料包,里面有4块巧克力、一小壶生理盐水,还有一张纸条。

张书通喝了几口水,感到有了一点力气,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张被海水浸湿的纸条:

同志,我是海军的现场指挥员,我们都在这里,一定会把你救出来,希望你要冷静,听从我们指挥......李振山。”

张书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呜呜”哭了起来。

红色尼龙袋装的衣服又送到水下。

24伏安全电灯为他驱走了黑暗。

面包、香肠、巧克力、水,甚至报纸、杂志,一次次送到海底。

专线电话不时传来助理工程师王银桥亲切的声音:

“你不要太激动。”

“一次不要吃得太多。”

“现在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

李振山也拿起电话机,对他说:“我叫李振山,上面很多人在救你,像你这样的情况我见的多了,救你出来很容易,你放下心吧!”

李振山虽然心里明白,以前这样的情况,还没有救出一个活的人。但是,他竭力想松弛张书通紧张的心,不得不“吹牛”。

只有经历过危难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爱的温暖、情的珍贵。一股热流流遍了全身,张书通的生命重新注入活力。他对着话筒哽咽着:“谢谢解放军,谢谢同志们,你们不要再下来了,我听话,我能坚持住。”

相互理解、相互融通的感情,温暖了张书通,也给水面上的人增添了信心和力量。

6月23日中午,与张书通联系的专线电话突然中断,王银桥急坏了。潜水员下去一看,原来,张书通在500多人的卫护、照顾下,在23米水下感到安全和轻松,刚才他闭上眼睛,睡觉了......

营救方案

找到张书通,并不等于救出他,如何让他安全出水,营救人员面临着又一道难关。

6月22日中午,山东省副省长李春亭、青岛市市长俞正声、北海舰队参谋长姜可续和交通部有关负责人、天津市交委副主任马占鳌等,再次在抢险现场召开紧急会议。

对于没有习水性、没有潜水经验的张书通来说,出水绝非易事。现场营救专家们提出两套方案:一是水下电割开洞,救人出水;二是顺潜水通路用接力方式引导出水。

各位领导同志面前摆着两套方案。青岛市市长俞正声同意第一方案,舰队司令部也拍来电报:“同意第一方案。”

生死攸关之际,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然而此刻李振山拿着电报犹豫了。有关专家提出疑虑:水下电割会产生瞬间3000摄氏度的高温,由此产生静电引起爆炸和油气燃烧怎么办?内部气体如何变化?废气进舱把张书通窒息怎么办?来不得半点含糊。23日凌晨0时15分,李振山乘小艇上岸,敲响了姜可续少将的家门。听完汇报后,少将同意改变方案,但对第二方案又不无担心。他悄悄问李振山:“你有把握吗?”

李振山自信满满地回答:“我有信心。”心中却暗暗叹息:如果没有别的招数,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于是,李振山在月光下返回了现场。

出水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市长俞正声拍着李振山宽厚的肩膀,郑重地说:“现场指挥是你,所有地方船只都由你调遣,出了问题,责任不要你负,由青岛市承担!”李振山感受到了同志间那种由衷的信任,这使他增添了无穷的力量。他高声宣布:“准备!”潜水员赵春波下水,为不会潜水的张书通送上改进的轻潜水装具,并教授他如何潜水、如何在水中呼吸以及遇到险情时如何自救排除。张书通学得非常认真。

水面上,接力引导出水的准备已经全部完成,一切人马装备都是两套。预计从出水到进入救生船上的高压氧舱,一共约15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张书通的生命将难以保障。这真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

23日16时35分,海面流速每小时10华里。在这样的流速中潜水,难度相当大。我国一级潜水员、潜水工程师汤东征,从容地潜入急流中,肩负着拖带引导张书通钻出沉船的重任。18时03分,汤东征拖着张书通离开主机舱。18时06分,他在主机舱口将张书通交给第二救护员殷书华。18时07分,殷书华抱着张书通顺利出水。18时08分,救生艇迅速将张书通送往J121远洋打捞救生船的高压氧舱。进入高压氧舱前后共用了8分钟。潜水员们冒着自己会因上升过快而导致终生残疾的危险,为张书通的生命抢回了关键的7分钟!

新的斗争已经开始。载着张书通和抢救医疗小组的快艇,如同一片树叶,在大海中飘摇不定。快艇驶到J121救生船下,数百公斤重的吊塔钩垂下,将快艇“呼”的一下子带上几十米高的甲板。剥下潜水衣的张书通,眼睛眨了几下,李振山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拉住抢救医疗小组专家杨安全主任的手:“活着的张书通交给你了,下边看你的......”杨安全顾不上回答,立即随病人进入高压氧舱检查、抢救。

作为海洋病专家的杨安全明白,死神还没有放开张书通。他刚才眨眼睛,只不过是从黑暗的海底上来后,强烈光线的条件反射。张书通在23米深的海底滞留了125小时,身体适应了每平方厘米3公斤气压的环境。他的血液里含氮气过量,如不及时排出,即使保全了生命,也会成为终身残废。让张书通脱险的过程中,还面临着医学上的难关。在海底5天5夜的情况下,这种实例举世罕见!目前,世界各国对有关资料都严格保密,没有现成的办法、措施可以套用。

杨安全精心制定了一个高度压力集中、加压时间尽量缩短且安全可靠的治疗方案,旨在排除张书通体内过量氮气。简单来说,就是在高压氧舱内将气压升高至超过海底23米的气压,让张书通体内的氮气逐渐排出,然后逐步减压,使他能适应正常人的生活环境。目前,高压氧舱内的气压已升至每平方厘米5公斤,相当于海底50米深处。

快速加压使舱内温度高达40°C,汗水顺着医生和护士的脊背往下流,湿透了全身衣裤。呼吸都有一种烧灼感,每个人的脉搏都达到了每分钟130~140次。杨安全对几乎要晕倒的护士鲍新萍说:“马医生留下,女同志出去。”高压氧舱内只能容纳三人。

鲍新萍望着面色苍白、神志不清的张书通,见他病情危急,抬起疲惫的双眼,对杨主任说:“我是救护组惟一的护士,高压氧舱内许多护理工作,医生不能代替,让我留下吧!”杨主任注视着她,信任地点点头。

根据国际国内高压氧舱内护理资料分析,像张书通这样的病人很可能高位截瘫。判断是否截瘫的依据在于患者能否自行排尿。为了尽早见到尿液,鲍新萍在给张书通输液的同时,还一口一口喂他喝糖开水以利尿。

奇迹出现了,张书通终于解出第一次尿。又过去了44个小时,张书通终于脱离了危险。他用自己的双腿走出了高压氧舱。经过125小时的生死搏斗,他变得更深沉了。抬头看看离别了那么久的陆地、大海、高山、白云,他感到一切是如此亲切,天空湛蓝无云,太阳温暖如春!

天津市航道局为营救张书通耗资40万元。在我们这个国家,最宝贵的不是金钱,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