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利特的《人类之子》是一幅自画像,绘制的是一个戴着圆顶硬礼帽、穿着长大衣的男子,不偏不倚站在画面正中央,其背后是只到腰部的砖墙(或者说,有可能是分割世界的一座桥),更远处是阴云和大海。男子的脸被一个悬空的青苹果挡住了,使我们并不能看见其长相。这幅画作的名字“人类之子”寓意深刻,表达了马格利特对于人类命运的思考。在画作中,青苹果象征着亚当夏娃吃下的禁果,而男人则代表着人类的未来。马格利特通过这幅画作表达了自己对于人类命运的看法,认为人类注定要堕落 。
在基督教中,人类起源的故事传达了一个信息:所谓的上帝领域和永恒的真理世界是一个不受判断之苦的世界,类似于东方哲学中的形而上学的道。这个一元论的原始世界是完整无缺的,没有区分和遮蔽。然而,我们作为人类的后代,堕落到人间后,生活在一个充满价值判断对立、差异和区别的有限世界中,无法回到永恒的一元世界。
遮蔽我们视线的苹果可以是金钱、身份、爱情或知识。这里的知识不仅仅是课本上的知识,还包括信息、概念、规律、常识、观念、认知和技能等。由于人类的悲喜不相通,人与人之间的知识状态也是如此,因此傲慢和偏见总是无处不在。达成共识对于推动世界的高效运转和不断进步至关重要,但这实际上非常困难。即使经过漫长的磨合过程,人们也未必能够达成共识并有效沟通,因为他们总是被自己掌握的知识所遮蔽。你认为简单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却很难。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却是天方夜谭。
意大利诗人莱奥帕尔迪曾经写过一首著名的小诗《无限》,诗中描述了他坐在山冈上,篱笆遮住了他的目光,使他难以看到遥远的地平线。然而,他仍然能够眺望无限的空间,在一片寂静中感受到无比深沉的安宁。他想起永恒,想起逝去的季节和生气勃勃的岁月,以及它们的音乐。他的思绪沉浸在这无穷无尽的天宇和无限的海洋中,感到多么甜蜜。莱奥帕尔迪想要表达的意义应该是与马格利特画中的相似之处:每一个渺小的人类个体都无法窥见那些被有意无意遮蔽的世界全貌和存在真相。
超现实主义画家马格利特原本想要画的不是什么小丑,而是你、我、他以及我们千千万万的人。被遮蔽的人类之子仍然面对着脸上没有飞走的鸽子和仍然悬在半空中的苹果。这幅画到底要传达什么信息呢?只要我们还活着,关于我们生命的问题就仍然像树叶挡住我们视线一样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