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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的灯光下，小麦色的手执着铅笔，在笔记本上利落地写下“The Help”。尔后镜头一转，短鬈发的黑人女子以坚定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对面。“我1911年出生在齐克索县的皮德蒙特种植园......”她的语速很快却依旧清晰。话语间，一个黑人妇女的半生便在笔记本上缓缓展开......
黑人女仆艾比琳阳光下的阴霾
在纪录片般的运镜和叙述中，电影《相助》拉开了序幕。以美国作家凯瑟琳·斯托科的同名畅销小说为蓝本，这部于2011年8月在美国上映的电影获得了当年度美国奥斯卡、金球奖等多项提名，奥克塔维亚·斯宾瑟更是凭借着这部影片荣获奥斯卡和金球奖最佳女配角奖。
故事发生于美国南方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地区。在1962年，这里依旧处在“黑人奴隶制”阴影的笼罩之下。许多黑佣仍然在雇主家庭里谋生，遭受着不平等的待遇。
故事从女性的视角展开。女主角斯基特是一个年轻的白人女子。她刚刚从密西西比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厌恶小镇社会对黑佣不公的她，执意采访身边的黑人仆妇，想通过写书的途径来帮助这些女佣脱离困境。第一个接受斯基特采访的，便是第一幕出现的黑人女子——艾比琳·克拉克。温顺热心的艾比琳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来照顾白人雇主的孩子，却一直受到白人的歧视。
密西西比白人女子中的异类——斯基特小姐
这些黑人女仆的共同底色，似乎就是羔羊般的温顺。“你是不是从小就知道你长大了要做一个女仆？”在采访中，斯基特如是问道。“是的，小姐，我知道。”艾比琳的回答无比笃定。“而你知道这是因为......”艾比琳的回答让斯基特略带愤慨的一切疑问都落入了沉默——
“我妈妈是女仆，我外婆是个家奴。”她们从未获得选择的机会，始终生活在这片洒满阳光的土地的阴影里。从出生到死亡，命运只能按照已经谱写好的曲谱刻板地演奏，任由一个个音符组成她们苦难灰暗的一生。歧视如同呼吸，一直伴随着她们，最后被害者反而习以为常——起初当斯基特提出要给予她们帮助时，竟然没有黑佣愿意响应。
《相助》电影海报
养育斯基特的黑人女仆这样评价斯基特的妈妈：“再说你妈妈，她没有选择她的生活，生活选择了她。”黑佣被世俗裹挟，白人妇女亦是如此。她们同样被生活选择，被刻板印象环抱。太多女子成为了菟丝花，而男人们可以直接在她们面前无礼调侃：“你们难道不都是从密西西比大学的找老公专业毕业的吗？”她们在黑人前摆出一副高傲姿态，又在社会与家庭的掌权者前卑躬屈膝。
但歧视无法同化所有人，希望、抗争永远存在，追求自由、平等是人类朴素的天性。带着这样的信念，斯基特尝试去帮助这些黑人女仆。她并不是以绝对强势的拯救者姿态出现，而是平等地凝视那些黑人女仆，记录她们灰暗的半生和闪烁其中的美好本性。这亦使得这部电影不同于同类聚焦种族歧视的作品。在沉重的歧视下，质朴的良善和关怀始终发着光。电影海报背景中灿烂温暖的明黄色，也正如同这照耀在密西西比古老土地上的灼热阳光。
《相助》电影海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存在“异类”的地方，就存在歧视。但爱、勇气、尊严，世间所有美丽的东西都不分种族，不分性别。保有着最大的同理心，对立场相同相异的人都心存善意，既为同胞发声，也将爱施与敌人，这些才是真真切切的人性。阳光可以驱散迷雾，苦难的土壤中也可以开出花来。
黑人神父解读《圣经》
不甘沉默的少数
“武勇并非胆识的全部。胆识意味着即使身犯险境，也要勇于匡扶正义。”黑人神父在教堂中如是说道。
在成为常态的歧视语境中，斯基特挺身而出，筹备黑人遭受歧视案例的稿件，意欲以此来匡扶平等正义。而在欢快的福音合唱中，艾比琳呆滞地凝视着一隅。背负着生活的压力，面对着在镇子上再也找不到饭碗的风险，她找不到那份勇敢，也无法为她梦中的平等正义发声。
密西西比州那晚史无前例地风雨大作，屋内与屋外是一样的昏暗。而这时，门里冲出了因上了“白人厕所”而被赶出家门的米妮。在希莉小姐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米妮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这是否是一种勇敢的觉醒呢？从米妮后面的恶作剧来看，这实际上好像只是强逞一时之快的莽撞。到最后，这份快意给她带来的也只是失业和丈夫雷洛伊无休止的挥拳打砸。
不过，事实却证明，没有这份鲁莽的武勇，就不会有胆识的觉醒。在低矮拥挤的黑人棚户区中，米妮凄厉的哀求声和锅碗破碎的尖响透过壁挂电话传来，刻印成艾比琳额下颦蹙的眉眼——终于，艾比琳下定决心，加入到斯基特《相助》的写作中。
《相助》是一部由美国作家斯科特·斯托姆伯格执导，詹妮弗·劳伦斯和迈克尔·B·乔丹主演的电影。该电影讲述了艾比琳·布朗(詹妮弗·劳伦斯饰)在二战期间与她的黑人女仆米妮(珍妮弗·康奈利饰)之间的故事。西莉亚小姐是小镇名媛中的异类，她有着少女般的单纯和乐天，不通晓名媛间交道往来的法则惯例，因而为主流白人主妇社群所疏远。这也意味着，她没有白人主妇固有的种族歧视观念，待一切人都保有最大的真诚。在艾比琳的牵线下，她把米妮邀进家门，热情又羞涩地倾诉起怀孕给她带来的烦恼和喜悦 。
镜头转回希莉的庄园。尤·梅是接替米妮在希莉家做工的黑人女仆。她渴望把两个优秀的儿子都送上大学，因此恳求希莉能够暂时借给自己一笔钱。然而，希莉趾高气昂地“施舍”借款，并要求她心怀感恩。出卖尊严换来借款的尤·梅早已泪流满面。几日后，她在打扫卫生时在沙发后发现了一枚戒指，或许还是因为困窘，她沉默地把戒指放进了口袋。
深夜激烈的枪声仿佛还在杰克逊的上空回响，黑人女仆再次见识到了白人警察的残酷手段。尤·梅以偷窃的罪名被粗暴地扭送入狱。艾比琳想出手相助，但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别反抗”。每一个黑人都心知肚明，反抗只会带来更不公的虐待。在希莉的操纵下，尤·梅的监禁时间被不合法地延长。而希莉还得意洋洋地向她的闺蜜败坏尤·梅的名声，这与她诋毁米妮的手段如出一辙。至此，一个坚韧的灵魂和圆满的家庭被种族主义的刽子手毁灭。
黑人小男孩天真地提问：“难道黑人就应该生活在黑夜里？”在永夜之城中，尤·梅的惨剧仿佛一粒火星，点燃了黑人女仆燎原的怒火。她们自发地来到艾比琳的家里，表示愿意说出自己的故事。在窄小的居室里，昏暗的灯光洒下的是庄严郑重的光辉，一双双眼睛中是不破不立的决绝悲壮。
越来越多的黑人加入到《相助》的创作中来，但人数越多，风险越大。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在《密西西比州监管白种人和其他少数族裔法》中规定，“凡是印制、出版或传播以鼓吹公众接受白人与黑人种族平等为目的书籍的，都将被监禁。”《相助》记录了许多庄园主的秘密丑闻。倘若狭小房间中的一切被揭露，参与创作的黑人与白人都要承受私人的报复、承担法律的罪责。所以斯基特一行人渴望促进密西西比州的“黑白平权”，但却不能被南方白人抓住明面上的把柄。
为求保障，米妮坚持要求把她对希莉展开的报复写进小说：就在米妮被羞辱赶出希莉家的第二天，她带着亲手做的巧克力派找到希莉。不设防的希莉吃下了两块派，享受着因米妮服软带来的快感。
以希莉傲慢虚荣的性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米妮登门竟然不为求饶而为复仇。米妮甚至在巧克力派中加入了自己的粪便，好看希莉的笑话。这件丑闻成了米妮的倚仗。希莉即便是死也不会冒险让人猜到《相助》中吃下巧克力派的女人是自己。没有人点明，希莉就能保留最后的脸面。任何人的私人报复或法院的宣判都是在挑战希莉的权威。虽然米妮把自己置于险境，却降低了参与者被告发寻仇的风险。
相互支持的拥抱成为了这个故事最后的温暖画面。
在马丁·路德·金领导民权运动爆发前夕，小说《相助》终于出版。《相助》后期的连环爆炸式影响惊人。杰克逊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遇见一位妇人或孩子手捧一本蓝色厚书，封面印着展翅的白鸽。然而，不为人知的风雨之下，米妮和艾比琳既兴奋又担惊受怕。尽管庄园主已发现黑人所做之事，但她们迫于希莉淫威不能宣扬。斯基特与黑人至少不会遇到人身伤害。
每个女人都迎来了美好的结局。斯基特获得选择的权利，纽约向她招手；艾比琳终于为自己而活，圆了儿子作家梦；西莉亚不再自卑，走出流产悲伤拥抱爱情；米妮从西莉亚身上获得勇气，带着孩子离开家暴丈夫。
杰克逊阳光依旧温暖。平静午后，米妮和艾比琳来到黑人礼拜教堂。所有黑人起立鼓掌，目送艾比琳走向台前。她知道因压力不能署名，教徒们在《相助》内页签上名字。他们将书送给这位勇于正义女士。
电影结尾，解约后的艾比琳走向远方。在盎然绿意中她流泪微笑。踏上全新自由之路。路尽头有新世界，所有人将被温柔对待，错误获得改正机会，磨难挣扎得到认可与信任。她想：“上帝要我们爱敌人很难，但我可以从说实话开始。”
这里是曙光之城，光明终将降临。马丁·路德·金告诉人们：“即使每天被剥削蹂躏也别放低身段仇恨他人。用爱做武器对仇视我们的人抱同情、包容之心。”“孩子们小时候多爱他们，长大后却和父母没两样。”黑人女仆看透未来。即便悲哀，仍热烈地爱这世界，学着将爱施与敌人。若非黑人女仆不顾一切支持，斯基特与西莉亚是否会屈服？
正如the help的双关含义，既指女仆又指相助。相互扶持，美丽生命总能从苦难土壤中绽放。当初她们是被黑人与白人一同排斥的异类。在一群缄默人中，勇敢应被视为异类？在冷漠人群中，良善应被视为异类？
究竟何种世界会让美被污蔑为丑，恶伪装成善？
就像西莉亚悟出的：“她们恨的不是我，而是她们安在我身上的罪名。”为了追求利益，总有群体被打成异类。肤色、血脉、地域等外在因素成了判断高低贵贱的标准，人性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然而，黑人和白人都可能产生自私阴暗的想法，奴仆或贵族都可以拥有美丽明媚的灵魂。人生而不同，但人生而平等。
《爱与战争的日日夜夜》中有这样一段话：我寻找基督，没有找到；我找我自己，没有找到；但是我遇见旁边的人，我们三个人一起前进。前半生，密西西比的一群先行者被粗暴地贴上了异类的标签，只有彼此是并肩战斗的同伴。但我们期待的是，在某一天，歧视者才是举目无亲的异类，人性之花永远绽放。
文 | 本报记者 周若青 潘文戈 沈开一
图 | 来源于网络
责编 | 郑田心 王小寒 王宇畅
编辑 | 朱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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