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蜷缩在角落里,盯着此时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这是她丈夫陈志远。他们的家住在荒郊野岭,陈志远是个科学家,平时整日在地下室里做实验。他不工作但也不愁吃穿,家里住的是一千平米的大别墅,而李晓则是全职太太。他们家没有保姆,只有一个陈志远发明出来的家务机器人。

李晓抱紧自己的腿,想起有一年情人节,陈志远曾深情脉脉地对她说:“老婆,你知道吗?鲜血可以让我得到快感,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我兴奋,除了你。”然而,李晓知道他是个骗子。从他那次家暴李晓,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透出杀意开始,李晓就明白了。

可奇怪的是,陈志远盯着她气愤伤心的眼睛说出一句话:“你恨我也没用,你根本没办法停止爱我。”更奇怪的是,李晓发现她真的不能停止爱他,那种从身体内部发出来的指令,让她无法违抗。即使她知道陈志远只是想找一个伺候他生理需求的人而已,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结束生命。

陈志远上一次动杀机,是因为怀疑李晓发现了他的秘密。那天李晓发烧了,身体滚烫得像是要裂开。当时陈志远并不知情,正埋头在地下室里做研究。本来实验室陈志远是明令禁止李晓进的。但是当时李晓的头涨得厉害,实在撑不下去了,就迷迷糊糊跑到去地下室找他。

弯弯曲曲的暗道几乎要把李晓绕晕,狭窄的小走廊潮湿得厉害,有蟑螂从她的脚背爬过,李晓吓得撞到墙上,泛黄的墙皮竟脆弱地脱落了。这地方应该是存在了很多年。

“亲爱的,你在里面吗?”

“我就在门外,你开一下门吧。”

李晓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她站在实验室门外,门似乎没有关紧,从中间的门缝里透出一道灯光。光照向门外,与李晓所站地方的阴暗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实验室里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李晓心里痒得厉害,慢慢将瞳孔移到门缝处......“啊!”她瞳孔急剧收缩,浑身的血液冲上了头,她想她的脑袋当时一定是烧得不清醒,眼睛也不好使了。李晓居然看见实验室里有好几个没有头的人,他们浑身赤裸地立着,而地上,堆着一些血淋淋的人头!

李晓感觉天旋地转,后来就不省人事了。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室里。“亲爱的,你怎么了?”抬头就是丈夫陈志远关切的笑容。李晓很想保持镇定,但她感觉被子下的手指都在抖:“我......我发烧了,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就跑到地下室里了,没想到撑不住晕倒了。”

“哦,原来是这样,现在你已经退烧了。”陈志远的神情突然变得冷峻莫名,“你去我的实验室,有没有看见什么?”

李晓的笑容有些僵住了,她本无心听到这样的话,但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不寒而栗。她惊恐地看向正背过身去倒咖啡的丈夫,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感到陌生。

“我逗你玩儿呢,我们之间哪儿有秘密?”陈志远突然一笑。

这时候,客厅的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新闻:近日,消失已久的连环杀人魔突然接二连三地开始作案,失踪死者皆是二十到三十岁的女性,现场只见血迹未见尸体,根据现场证据调查,疑似先奸后杀又将受害者藏尸......

杀人犯......那地下室里的尸体和头颅是......

李晓本无心听到这些,越听汗毛都立了起来,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她惊恐地看向陈志远,这张脸她竟越看越觉得不认识。

奇怪,当初她是怎么认识他的?

当李晓仔细想这件事的时候,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她的回忆里竟然是空白的。

Chapter.2

“喂?丁易,你现在能来我家吗?”李晓颤巍巍拿起电话。

丁易是李晓在大学时候的前男友。

“现在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丁易听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对,我发现我丈夫他,他是个......”李晓说到一半,脑海里竟自动涌现出大量过去生活的画面,陈志远的拥抱与笑容像是强制塞入她的大脑回忆,让李晓瞬间哑声,呆住了。

“喂?晓晓,你还好吗?”

“我,我打错了,对不起,我先挂了......”

“晓晓,等一下。”

“什么事?”李晓顿住。

电话那头的丁易声音有些窘:“你知道,从高中我就开始追你了,如今你结婚我也没有再寻他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过得不幸福,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明白吗?好了就这些,那么再见。”

对方挂掉了电话。

李晓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求助,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替陈志远守住那个秘密。

杀人犯又如何呢?又没有把她杀掉,更何况他是我的丈夫。李晓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祸不单行。那天李晓正在别墅的后花园里散步,太阳晴好,白玫瑰开得很别致,她低头嗅花的一瞬间,眼角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另一边的围墙内走了过去。待李晓抬头时,只瞥见一抹属于女人的雪白的袖角消失在围墙的另一边。她是谁,家里怎么会有第二个女人?

李晓的好奇心瞬间被拔起,她很想跟过去看看,但去不成,陈志远明令禁止她去围墙以外的地方,他的占有让李晓被禁了足,像一只拴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围墙那边有什么,李晓都一无所知。

陈志远从未向李晓透露过这个秘密,但她总觉得有些事情他瞒着她。这猜忌就像攀岩的藤蔓,急切地想要揭示真相,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一天晚上,李晓偷偷地爬到围墙上,仔细地听着墙那边传来的声音。那里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感谢你为我种的茉莉,我会每天都好好照顾它的。”她的心里一阵熟悉,因为以前陈志远为她种茉莉花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茉莉花开了,一定很像你。”围墙那边传来丈夫陈志远的声音。这句话让李晓更加怀疑,难道陈志远背着她养了个小三儿?

李晓心里猜测了一万个可能的结果,愤怒和焦虑在她心中交织。她翘起脚,试图窥探墙那边的一切,但被厚厚的围墙挡住了视线。她无法质问陈志远,只能装作不知道。然而,她无法控制自己,每天在有动静的时候都会偷听陈志远对那个神秘女人的甜言蜜语,让她几乎要崩溃。

日复一日,李晓既气又急。她暗中拿了锥子在围墙不起眼的边缘凿了一个洞,想看清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当她看到女人窈窕的背影正弯下腰给一朵茉莉浇水时,她抿唇偷窥着,想要看清她的侧脸。然而,当女人稍稍抬头时,阳光照在她半张脸上......李晓看清了她的侧脸,吓了一跳。

Chapter 3

李晓慌慌张张地从地上捡起一把黏土,把那个偷窥的洞填上。她的手还在颤抖。怎么会呢?围墙的另一边......那明明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家里怎么会有两个自己?

李晓瞬间联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陈志远厌倦了她,拿她的样子作为模板,研究出了一个小型的仿生人,随时都可能替换掉她。她会被杀掉!

李晓被自己的恐惧惊出一身冷汗。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解释。毕竟,她的丈夫是个杀人成瘾的疯子。即使她在临死前发出求救信号,警方找上门来时,陈志远也可以轻松地藏好尸体,带着机器人李晓出来见客。

这是李晓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必须逃离这里!诡异的是,家里的锁竟然不知何时被从里面锁住了。果然......陈志远已经开始防患于未然,防止她逃跑了。

李晓翻遍了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钥匙。焦急之余,她决定再次冒险去地下实验室。老天保佑,陈志远竟然不在那里。也许他又去围墙那边跟那个假人约会了。管不了那么多,先找到钥匙再说吧。

李晓鼓起勇气忽略墙角那堆已经发臭腐烂的头颅,继续在实验室里寻找钥匙。然而,尽管她费尽心思,却没有找到合适的钥匙。最后,她发现了一棵长得有些奇怪的树。那棵树用袋子套着,上面还结了几个挺大的果实。只不过那树用漆黑的塑料袋套着,看不清果实的具体形状。

这时,李晓的好奇心涌上心头。她缓缓伸手去揭那层塑料袋,唰......

李晓瘫坐在地上,嘴唇颤抖不止。

塑料袋下的树绿意盎然,竟然结满了她的头!

陈志平平日里沉迷于实验室,竟培育出了这样一棵诡异的植物。这么说......李晓侧头看向角落里的那些血淋淋的头,竟然都是她的模样!

这些头颅像是被陈志平从树上拧下来的,脖颈处露出电线,表情狰狞不堪,散发出电子产品的冰冷气息,还夹杂着淡淡的焦味和血腥味。

这些头颅被丢弃在墙角,已经发臭腐烂。

李晓胃里翻江倒海:“呕———”

她站都站不稳,几乎是爬出了实验室。

李晓反锁卧室,背靠着门瘫软在地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地下室里那些血淋淋的头,以陈志远杀人的嗜好,对她下手是迟早的事,随时都可能是她的死期。

李晓战战兢兢拿起电话。

“喂?110吗......我这里,有个杀人犯。”

“好的,请稍等。”电话里传来甜美的回应。

“可是警官,我还没有说我家的地址是哪儿。”

“好的,请稍等。”那甜美的声音又说了同样的话,李晓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警官,今天星期几?”

“好的,请稍等。”

怎么会这样?李晓冷汗直冒,啪地一下挂了电话,嘴唇已经哆嗦得不成样子,一定是陈志远搞的鬼!他把警局的电话线路做了手脚,防止她逃跑。

李晓心如死灰,像个木偶一样爬上床阖上眼皮等待发落。

隐隐地听到围墙另一边清脆的歌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李晓猛地睁开眼。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如果她毁掉那棵树,再把围墙那边的“自己”给杀了,那么暂时就没有仿生人可以代替她。

李晓冷静下来,拿起电话:“喂?丁易。”

“晓晓,有什么事吗?”

“如果我有危险......你会来救我的吧?”

李晓挂掉电话,拿着刀,翻进了围墙的另一边。

Chapter.4

仿生人看着这个来者不善却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吓得惊叫起来满屋乱窜。

“志远!志远!你快来啊,救命啊!”

李晓抓住她的肩膀,想要刺穿她的脖子,不料两人力气相当,刀被打翻在地,她们扭打起来。

惊慌中,李晓看见屋子里燃烧滚烫的火炉,狠色一瞬即逝。

最后,火炉烧灼肉体的声音噼里啪啦,还带一股难闻的肉焦味。李晓浑身是血地盯着那火,面无表情。

然后她缓缓蹲下,往里送了把柴火。

“救人,快救人!”

警车蜂拥而至,丁易领头砸碎了别墅的锁。

一大帮人最后在后院找到了浑身是血的李晓,以及狠狠掐着她脖子,几近发疯的陈志远。

丁易毫不犹豫地冲向陈志远,但走近后才发现他胸前已经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

“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为什么!”陈志远疯狂地喊道。

李晓冷笑道:“我只是杀了一台机器人,难道犯法了吗?你实验室里的那些人头树是干什么的?你制造那个仿生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代替我,好让我被杀掉吗?”

“你......”陈志远被丁易和警察制住,已经筋疲力尽,即将死去。

他死死地盯着李晓。

“那是我的实验。为了治疗她的脑癌,我研究了她。她有脑癌,我制造那棵树就是为了给她换头,这样她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本来快要成功了,可你却把她烧死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

陈志远气息微弱。

丁易无法理解陈志远临终前的恨意,毕竟只是个仿生人罢了。

警方和医疗队完成工作后陆续撤离。

李晓身上的血迹被擦干净,她平静地对丁易说:“陈志远死了,这栋别墅就变成我的遗产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不过,你必须永远为我保密,否则你会遭受和他一样的下场。”

丁易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只是胡乱点头,心里充满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

晚餐时。

“晓晓,你还记得高中时候的事情吗?那时候我总抓着你的辫子玩。”

“真的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哈哈,你居然忘了,还有我们班的那个胖子李,他老是拿你的东西吃,好几次还把你气哭了。你记不记得最后是谁帮你揍了他?”

“我不记得了。”

吃饭时,丁易想和她聊聊过去的甜蜜回忆,但她的回忆似乎是一张白纸,寥寥无几。

到了晚上睡觉时,丁易才真正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睡着了...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孔,但当他们亲热的时候,明显感觉她身上的气息变了。变成了电子设备的那种生硬味道。当他吻她的嘴唇时,就像在吻一块久未使用的电脑主板。在她达到高潮时,他还能闻到她滚烫的身体散发出的淡淡的焦味,类似于数据线接口的味道。

他的脑海中突然断了根弦——这根本不是李晓!床上的“李晓”慢慢睁开眼睛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庞。

丁易瞬间汗毛倒竖。如果她不是李晓,那真正的李晓......

“她被我烧死了。”

从一开始她就是陈志远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当她看到实验室里那些人头时,她就猜到了自己的异常身体和频繁接受指令的大脑反应。她只是个被陈志远用来试验的样品罢了。

实验室里的那些人头并没有成功试验出来,所以被拆下来销毁了。只有她像正常人一样活了下来。

她才是那个仿生人。

围墙那边的女人,实际上就是真正的李晓。她患有脑癌,生命垂危。陈志远,深爱着她,为了救她,才想出了这个极端的办法。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方法竟然成功了。李晓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当初李晓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可能早就躺在手术台上,把头移植给真正的李晓了。陈志远虽然费尽心思,但却没料到李晓的程序已经进化到了接近人类的思维。

“那是我的实验,为了治疗她而研究的。她有脑癌,我制造那棵树就是为了给她换头,这样她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本来快要成功了,可你,你却把她烧死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陈志远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后悔。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造出来。”这也许是他最后想说的话。

丁易此时感到如雷贯耳,原来李晓之所以要求自己帮忙保密,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也会遭遇和陈志远一样的下场。

“你,你也没必要杀了晓晓啊!你为什么要杀一个无辜的人!”丁易愤怒地质问李晓。

然而,李晓却冷笑道:“我知道她是无辜的。”

“可我非常不喜欢,另一个人和我长得一样呢。”丁易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