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的第一款网游是《凯旋》,它是腾讯代理的第一款MMORPG,它的历史地位既重要又特殊，但在名气上，却与之完全不符。腾讯从来不是游戏公司出身，在马化腾决定涉足网游以前，毫无自研能力，所以腾讯的第一款网游选择了代理试水，从韩国开发商Imazic手里拿下了3D网游《凯旋》，同时期最为相似的竞品，是同为虚幻2引擎打造的《天堂2》。 腾讯始终希望把QQ与《凯旋》绑定在一起，所以在游戏里内置了QQ. 但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凯旋》的试水失败了，这估计也是现在少有玩家记得它的原因。 而这款代理网游的失败，让腾讯在3年内没有代理海外网游，转而自研起了大量以QQ为前缀的产品，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有参照对象，也正是因这批自研网游，腾讯游戏至今被批“山寨起家”。

这段文字是关于《凯旋》这款游戏的介绍。在这个游戏中，有一个叫“老王”的人从韩国人手里买下了源代码，重新开了国服。这个游戏目前的状态非常诡异，它不再更新了，用的又是韩服最后的版本，领先于原来的国服，因为客户端文字是从韩文直接转回汉字，出现了大量乱码。在这样一款停止更新、充满乱码的网游里，仍然有一群数量有限却稳定的玩家。朱雀猜测总数可能得上千，但同时在线的，最多也就几百。对于这样的乱码，朱雀显得很宽容：“你没玩过韩服，当年玩韩服的时候，国人只能在客户端本地打个补丁，游戏里的基本内容都弄成中文，但任务剧情、人物对话，都是乱码，不照样玩？现在老王这版能汉化的已经都汉化了。有的玩就不错了。”

003年末，腾讯举办了为期三个月的大型“秋之精灵秀”线下活动，在全国12个城市比赛选美，声势浩大，让朱雀印象深刻。他觉得里面有一位选手特别漂亮，他特地跑到她宣传中所在的服务器，满世界找她。那就是朱雀服。

结果是朱雀一次也没在《凯旋》见过那位选手，他怀疑选秀结束她就不玩了。

“秋之精灵秀”是《凯旋》第一次大规模宣传活动，也可说是最后一次。在2003年的几波中规中矩的网吧推广活动之后，《凯旋》将在2004年逐渐退出宣传舞台，而这仅仅是它的第二年。

图片来自腾讯当时的合作伙伴骏网

“游戏有病，外挂是药”

同样是2003年的某一天，重庆森林走在路上收到了一张传单，然后他走进网吧，免费试玩了《凯旋》。

14年后，他在“老王凯旋”卖外挂。

重庆森林自称“修电脑的”，每天会在机器上挂《凯旋》，刷游戏币、装备、材料和宝石，然后在游戏的公共频道叫卖这些，或者直接卖号，顺便，他也会私聊玩家买他的外挂。

做《凯旋》外挂的不止重庆森林一家。在游戏的公共聊天频道，偶尔也能看到有人公然叫卖外挂，所有人都能看见。

拿一种公然叫卖的外挂来说，它每个月收费30元，包含一系列自动化流程，游戏中的角色可以飞到高空挂机来避免其他玩家妨碍。外挂可以实现自动挂机、吃药、喂养宠物，甚至自动重连游戏——老王的服务器并不太稳定，就像当年腾讯的服务器一样。

其中一家外挂

这里面除了“高空挂机”，没有一项真正影响了游戏的内核机制，而仅就这一项，“老王凯旋”的GM明确表过态：“所有发现高空挂机的，如有截图过来，一律封号。” 但据重庆森林的说法，因此封号的案例“一个也没有”，“如果真的封了，可能花钱也能解封，只是会有个价。”

“毁于外挂”被玩家视作许多网游最终走向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绝大多数《凯旋》玩家对腾讯国服也这么看。但重庆森林对外挂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在国服新开的服务器上，涌入了大量的新手玩家。这些玩家对于外挂的需求非常迫切，因为他们认为游戏本身存在问题。有一位名叫“老王凯旋”的玩家表示：“外挂其实是药，免费服务器有病，所以得吃药，但玩家吃药上瘾，不吃药又活不下去。现在的游戏很多都有自动战斗，还不是学我们当年做的外挂？‘老王凯旋’现在也能呼出‘内挂’，就是功能太少，不如我做的挂。”

重庆森林的理论是：“其实玩到后来，国内这些网游，不都是一回事？砸装备、打群架，最后卖号回本，《凯旋》5个职业、几十条技能树、几百个技能，其实杀人的技能就是那么一个，最多加俩辅助技能。网游的各种系统到后来都是没用的。我们以前玩韩服、美服，也就是名字后面挂个CN,跟老外行会斗，打攻城战。有架打，老王才有钱赚。而有外挂，玩家才活得下去。”

在放任外挂的情况下，“老王凯旋”已经活跃了5年，快要接近腾讯国服的寿命，这似乎证实了重庆森林的理论。在他眼里，“老王凯旋”与2004年以后病入膏肓的腾讯国服没有任何区别。重庆森林认为真正让《凯旋》玩家流失的是各种活动Bug。他印象里腾讯每次搞运营活动，都会被玩家抓住机会刷装备，腾讯反应又不及时。他认识的许多朋友因此退出游戏，绝大多数后来都去玩了《地下城与勇士》或者《英雄联盟》。这些游戏他都玩过一阵，最终还是回来玩《凯旋》。

狮子是其中一个玩家的经历：“你真的是MM吗？”2005年以后，腾讯事实上几乎放弃了《凯旋》，游戏的在线人数不断减少，外挂横行，没有人来管。腾讯的其他网游逐渐有了起色，至于《凯旋》，就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实验品，在提供了经验教训之后，腾讯开始等待它把血流干。

狮子接触到《凯旋》的原因非常特殊，不是为了QQ号，也不是在QQ游戏大厅偶然发现了《凯旋》。她玩《凯旋》是因为她老爸玩。她爸爸2003年从《凯旋》收获好几个QQ号，其中一个她用到现在。她说：“老实说，我在国服从来没玩过100级，满级的话应该是300级？我爸花钱买外挂，我就用家里另一台电脑和他组队，跟着他挂，分享经验，其余时候都是手动的，我自己打超慢的。玩‘老王服’，我一下午就玩到100级了......然后就不玩了。不过客户端没删。”

狮子曾经是某游戏中行会的会长，尽管她的等级并不高，但与会里成员的交流非常密切。新手们都把她当作“大姐大”，在那个时代，总有人会问她：“你真的是MM吗？”

韩服后期空旷的城市

然而，事实上，狮子的会长资格是从另一名玩家手中接过来的。在《凯旋》游戏的后期，那位老会长觉得狮子负责任，便将会长职位交给了她，自己则不再玩游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狮子将公会管理得井井有条。但无论如何，《凯旋》的玩家越来越少，公会成员也逐渐减少。

2009年腾讯提前宣布《凯旋》服务器即将关闭后，那位老会长终于上线了一次。狮子将会长职位归还给了他，算是物归原主。然而，第二天她再次上线时发现公会已经解散了。

如今，狮子正在玩《魔兽世界》，但并不十分开心。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完成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每天参加公会活动就像上班一样。她认识的朋友要么离开了游戏，要么留在公会里勾心斗角，这让她觉得非常无趣。狮子并不认为《凯旋》能达到《魔兽世界》的高度，但她仍然喜欢这款名为“老王凯旋”的游戏，因为其他玩家都叫她“MM”。

已经很久没有玩《凯旋》了，但在狮子的记忆中，那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游戏。在那里，没有人争吵，她喜欢站在港口听海风的音效，挂机的时候跟人聊天。

狮子对《凯旋》的印象与其他玩家截然不同，但我并没有明确指出这一点。我只是问了问狮子为什么还保留着“老王凯旋”的客户端，她几乎是隔了一天才回复我。然而，在我询问的其他玩家中，她给出了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对我来说，《凯旋》是我玩的第一款3D网游。刚进入游戏的时候，我发现视角是可以动的。只要移动鼠标，就可以看到头顶的蓝天。在同期的其他游戏中，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天空。所以现在想到还是会上线看看蓝天白云，打打小怪。我的乐趣其实很简单。”

国服天空

“那么，如果换成其他能看到天空的游戏，第一次体验是不是也都差不多？”

“也许差不多......但是谁叫我的第一款网游就是《凯旋》呢！”

同样地，如果腾讯的第一次试水是代理其他游戏，历史轨迹或许不会发生太大偏转。《凯旋》并非独一无二，它的寿命仍然有限。然而事实是，腾讯的第一款网游正是《凯旋》。如今在腾讯庞大的游戏版图中，你看不见一丝《凯旋》的痕迹，甚至连一个网页都没有留下。它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与此同时，玩家们却对它念念不忘。在国服停运后，他们开始流浪。经过三年的时间，最后聚集在一个不再更新的、充满乱码的、奇奇怪怪的服务器上生活了五年。这个服务器的主人被称为“老王”，但谁也不知道“老王”是谁。实际上，谁是谁并不重要。在这个千疮百孔的游戏里，无论谁拥有它都是一样的：“能玩就好”。

009年12月25日，腾讯的第一款网游《凯旋》停运。在同一年，运营18个月的《地下城与勇士》同时在线人数刚刚超过220万，《穿越火线》则超过160万，拳头的《英雄联盟》在北美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