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师向我们讲解了一首苏轼的诗词,名为《不思量自难忘》,我也深深地喜欢这首诗词。然而,今天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个关于文学底层逻辑的观点。在文学作品中,我们经常看到离别的描绘,让我们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凄美。但实际上,这种情感并非源于我们的无奈,而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离别的事实。就像刚才提到的《长恨歌》一样,尽管诗中表达了“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的美好愿景,但现实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因此,我们在文学作品中所表现的离别情感,实际上是在试图让离别变得可以接受。

科技的发展目的是什么?它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轻松,相信有朝一日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情不知所起一往才深。那么,当我们面临这个问题时:如果我的老伴离世时,我正处于人生的哪个阶段?很多人可能会立刻用现在的年龄来回答这个问题。但实际上,这种情况并不总是如此。通常情况下,当伴侣在七八十岁离世时,我们自己也已经步入暮年,即将成为一个老人。因此,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在人生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当老伴离世时,我们是否应该保留他们的回忆?

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二十岁的答案可能与当时不同。这个题目实际上是在探讨老年时期的需求。因为年轻人拥有充足的时间和美好的未来,他们更愿意面对回忆中的美好时光,而不是纠结于过去。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终究会进入老年时期。那时,我们将面临许多脆弱的需求和挑战。在《赋得古原草送别》中写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这句诗意味着,当我们走向人生的尽头时,回忆将成为我们的本能需求。到那时,回忆将成为最后的堡垒、家园和归程,也是老人家最宝贵的财富。

我的太姥姥晚年时,经常坐在摇椅上一整个下午什么都不干。我会看着她在阳台上发呆,微笑着望着远方。每当我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或者想去哪里玩一下,我都会带她转一转,但她总是笑着挥挥手说不用,然后继续发呆。小时候我觉得太姥姥的生活方式很可怜,但长大后才知道她是在享受回忆。

如果当时有一个像Siri一样的智能助手,可以陪她说说话聊聊天,太姥姥可以问太爷爷关于他们第一次进县城看戏的事情。机器另一端传来太爷爷的声音回答:“记得记得,当时我们为了省钱,走了好几十里路,还好遇到了一个货车司机。”这些对话其实就是无数个下午,太姥姥坐在摇椅上回忆的内容。

然而,人都会变老,随着记忆的衰老,太姥姥能够回忆的内容越来越少。这段对话在她记忆中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她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们也不记得了。我们试图用药物来抗击这种情况。我喜欢一句广告语:“科技始终来自于人性。”除了面对现实世界,我们还拥有一个回忆的世界。在现实中受到的所有创伤,都能在回忆中得到治愈和补偿。保留这些回忆是所有科技努力的目的。

过去我们用文字立碑作传,后来用照相机拍照。对方今天反对了很多理由特别奇怪,其实你想一想,你不会现在去跟一个用照相机拍照的人说,你用它拍照就学不会放手,就沉湎其中,就学不会分开吧。同样的,我们现在也用很多社交软件来记录我们的感悟与点滴生活,为的就是不让回忆流失。

事实上,今天的这记忆AI只是一系列科技发展的演化版、进化版而已。它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只不过对方还没有习惯这样一个新的科技。他们没有习惯这个新的科技才会把那些旧时代的困境都当成优点来美化。

我看过一部电影,在婚礼前那个男人问神父:“我们为什么要结婚?”神父是这样回答他的:“因为人这一辈子很多时候都是活在别人的记忆里,而爱人的记忆就是我们来时的路。”

我叔叔养了一只名叫翠翠的鹦鹉。翠翠是阿姨还在世时就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鹦鹉逐渐学会了许多叔叔和阿姨之间的对话。有时候我们去拜访叔叔,他会把我们这些小孩子拉到一旁,给我们演示鹦鹉模仿的对话。然而,有一天鹦鹉也离世了,叔叔悲痛欲绝,哭得声嘶力竭。

有些大人对此颇有微词,他们说:“你看这个男人,哭一只鹦鹉比哭他的妻子还伤心。”但叔叔却说:“我每天跟鹦鹉说话,因为只要翠翠一开口,我就觉得你阿姨还在。我多想告诉你,阿姨是什么样子的,我多想和你们分享有这么一个阿姨陪过叔叔。”我看到当鹦鹉离开的那一刻,叔叔的悲伤又多了一块。

此刻,我突然意识到回忆其实是很难被留住的,因为鹦鹉会死去,照片会泛黄,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然而,我多么希望此刻就拥有一个这样的AI能够录下阿姨所有的语音,那样的话,叔叔的悲伤或许可以减轻一些。

我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想象如果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伴侣要怎么缅怀我。她一定没有看过我年少轻狂的一面,而这一面思恒(坐在对面)是看过的。思恒,你要怎么跟她讲,讲得清楚吗?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把这些回忆留给她,让她自己慢慢翻看。我要告诉她:“你现在看到的是席瑞先生的整个人生(摊手)。”而幸好这次你没有错过,你不仅没有错过我那一点点轻狂和一点点勤奋,你也没有错过轻狂和勤奋背后的故事,以及那些使我成为我自己的时光(点头)。